第7章

    辛夷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泪水压回眼底。</p>

    “我明白了。”</p>

    她将布袋拉开，颤抖的手指将布袋铺平，动作生涩。</p>

    沈嵩微微俯身，将长剑收回系统，躺进布袋中。辛夷抬起布袋的口，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命运一同封进这狭窄的黑暗中。</p>

    油灯的光焰跳动了一下，目送两个绝望的灵魂。</p>

    夜深云静，清雾山巅的大殿笼罩在一片缥缈的雾气之中。</p>

    远处，明月隐隐透过薄云洒下银辉，将殿外的青石台映照得朦胧如梦。</p>

    七位长老分列两侧而坐，皆身着不同颜色的长袍，法纹隐隐浮动，或神情肃然，或眉宇不展，但无一例外都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烦躁与疑虑。</p>

    清雾山议事堂中，鲜少有如此紧迫的气氛。</p>

    清祉坐右首第二席上，一袭红衣，色如晚霞，将整个幽暗的大殿点亮了几分。</p>

    白发如瀑披散至肩，脸上却不见一丝岁月的痕迹。手持一枚玉扇，时不时轻轻摇动，目光淡然地扫过众人，神情从容不迫。</p>

    “这些日子，我们又折了多少弟子？”</p>

    坐在左首的佝偻老者最先开口。</p>

    “整整五个人了！其中还包括外门两名精锐弟子——这背后之人，到底是什么来头？”</p>

    老者声音一出，大殿内便静了一瞬。</p>

    随即，一位满脸虬髯的壮硕长老重重一拍桌子，“不管是什么来头，敢挑衅清雾山，就必须让他们付出代价！弟子的血，不能白流！”</p>

    “我提议，立刻派人清剿周边的小宗门，无论是谁，都一并处理掉！”声音如雷，震得大殿内的烛火摇曳不定。</p>

    “真是鲁莽，弟子死了，再招就是。”</p>

    说话的是一位俊美的年轻男子，容貌俊逸，语气透着几分倦怠。</p>

    他手指轻轻拨弄着一颗玉珠，神情满是不以为意，“倒是别把这点小事闹得满山风雨，徒惹笑话。”</p>

    白发女子冷笑一声，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你这副懒散模样，果真像是事不关己。说到底，这几天出去猎杀的弟子，多半还是你派出去的人吧？”</p>

    年轻男子不置可否，嘴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却不再多说。</p>

    大殿中的气氛渐渐凝滞，几位长老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清祉。虬髯长老终是按捺不住，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清祉长老，这几批人，可都是你的手下。如今损失惨重，你居然还不吭声？”</p>

    清祉轻摇玉扇，目光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声音温润清和：“鲁长老说的，倒像是我亲手将他们送去死地一般。若此事果真怨我，那不妨由我亲自去山下走一趟，如何？”</p>

    此话一出，虬髯长老一时语塞。</p>

    清祉掌握着清雾山许多关键资源，若真将矛头对准他，只会惹来更大的麻烦。</p>

    清祉神色如常，眉宇间不见一丝波澜。他抬起头，看向殿内烛火升腾的光影，声音缓缓响起：“诸位可曾想过，这世道之中，还有什么值得我们去多费心思的？不过区区数名弟子，换作从前，不过是九牛一毛。末法时代，万物寂灭，连天地都已无力运转，又何必为这些细枝末节劳神？”</p>

    “细枝末节？”左侧那名鹰隼般的长老冷冷开口，语气不失锐利：“弟子的死，不过是小事，真正的问题在于清雾山的威严。若再放任下去，外人怎么看？其他势力又会怎么想？”</p>

    清祉闻言，轻轻一笑，神色飘渺，语调却陡然高远：“威严？清雾山万年而立，何曾需向这些草芥证明什么？”</p>

    “荒唐！”佝偻老者拍案而起，声音中带着几分怒意，“你这般懈怠，是要将清雾山的根基拱手让人吗？”</p>

    清祉却不为所动，依旧神色淡然，眼中闪过一丝讥诮：“根基？周长老，你未免太小看清雾山了。一些无名小卒，连我等出手都不配。用几名外门弟子去试探，已是给足了面子，难道还要再浪费宗门的资源吗？”</p>

    “报！”</p>

    虬髯长老起身怒斥的一瞬，门外弟子来报：“辛夷带着刺客尸首求见！”</p>

    大殿内，气氛沉凝得令人窒息。</p>

    辛夷跪伏在石板上，双手紧紧交握，指尖泛白。</p>

    她不敢抬头。</p>

    长老们一个接一个地站起，目光如刃，切割着她的身体。</p>

    虬髯长老最先开口，“你，杀了沈嵩？”</p>

    他眉头紧锁，显然对这个结果不信。接连几个长老也不禁皱眉。</p>

    两名精锐，三个外门弟子都拿他没办法，现在被一个毫无修炼痕迹的少女杀了？</p>

    若是事实，岂不是嘲笑他们清雾山无能？</p>

    一名长老站起，沉声道，“他是怎么死的？”</p>

    辛夷咬紧牙关。“我找到他时，他已是重伤，几乎无法动弹。我只不过顺势而为。”</p>

    长老们的反应并未因此有所改变，依旧是满眼怀疑与轻蔑。</p>

    “你是说，两名精锐把沈嵩打至重伤。可接下来的三名弟子没有收下他的人头，反而被他送去见了阎王？”</p>

    “接着，你，一个普通人，用着凡世的菜刀，把他杀了？”</p>

    清祉端坐主位，笑吟吟地看着堂前少女。</p>

    “若真是如此，那我还真是看走眼了，一开始没发觉你泼天的天赋，对吗？”</p>

    他走上前，冷冷打量着辛夷，目光锐利得几乎要刺穿她的躯体。</p>

    “你究竟是想撒谎到什么时候！”</p>

    气氛越来越紧张，所有人似乎都准备随时出手。辛夷忽然抬起手，缓缓从衣襟中掏出一物。</p>

    飞梭——清雾山每位弟子都常用的赶路工具。</p>

    表面已经不再光滑，隐约能见到些微发黄的纹路，岁月的痕迹让它看起来格外陈旧。</p>

    “这个，是从沈嵩身上搜刮来的。”</p>

    虬髯长老盯着飞梭看了片刻，“你这是什么意思？”</p>

    辛夷深吸一口气，略微挺直了背脊：“我并非伪造，长老们可以查证。”</p>

    “既如此，我暂且相信沈嵩死在你的手上。”清祉缓缓开口。</p>

    “人已经死了，我验个尸，姑娘不会介意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