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索隆看似不在意,却也不傻,明面上萨普瓦处于中立,可又默许英育拉的搅动,是保还是除,谁也不敢妄下定论。碎裂
碎裂
*
笠日。
这一夜苏韫睡得并不安稳,甚至做了个噩梦,梦中,是陆熠站在她床头,如那日在别墅,枪口毫不犹豫对准她,只是这一次不是耳垂而是脑袋,子弹当着她面上膛,装了整整六颗,陆熠站立她不足半米处,眼神是漠然无情,无论她怎么哭喊解释都无用。
他问:“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实话还是假话?”
苏韫身子一抖,裹着被子摇头:“我…..我说真话。”
下一句却让她不敢回答了,他问:“为什么要出卖消息。”
女人眸子恐惧颤抖,不等回答,砰———
苏韫满身是汗从梦中惊醒,醒过后慌张摸了摸额头,这才后知后觉是一场梦,可梦太真实,那股压迫感令人窒息,她缓了许久才醒神下床。
用早餐时,苏韫整个人还是忐忑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嘴里的食物咽也咽不下去。
她猜得也不错,不过半小时去的时间,有人风尘仆仆跨门。
沙发上,苏韫愕然抬头,来人将手中的东西丢给一侧站岗的巴克,急急忙忙向她走来。
是许久未见的陈醉。
陈醉一身遮不住的倦意,喊她一声:“苏小姐,跟我走一趟吧。”
“去哪?”苏韫云里雾里地。
要说这场军法审判还有三天,处决的结果尚未定夺,这是要她去做什么?
苏韫看着他身上包扎好却还是掩盖不住的药味,多心问了句:“你怎么了。”
“没什么。”素然冷静的陈醉这回语气却有些急,毫不温柔将她从沙发上扯起,“别耽误时间了。”咾阿姨群追更68;5057久6
久
巴克也有些没算准什么意思,连同刚赶回来的尤金也惊讶,看着陈醉扯住人的手,上前掰开,问他怎么了。
陈醉眼神稍冷,背过身走出门外,两人一前一后跟上。
“陈醉,怎么回事?”尤金皱眉,看眼屋内又看他。
陈醉刚从大其力回来,身上的伤还没养,匆匆忙忙就听说了事情,打算多压一筹码,请苏韫做一遭不在场的人证,哪怕几天后军事法庭上也能多一个例证,这几天他按照陆熠先前的吩咐四处周转,将事情差不多办完,就等翻身的筹码压下来了。
尤金追问几句,陈醉暂时不能把话说完,不是信不过,而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然苏韫这件事陈醉并没有瞒着,直言是想叫她做例证。
尤金靠在一侧假山上,看着他:“那些人会收录吗?不见得,他们就是为了把二哥彻底摁死才设的局。”他话锋一转,“你现在不适合在这个关口出席,他们现在抓的就是你,一旦落网,就是做实二哥的私兵抗令。”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安排好了。”陈醉摁住他肩膀。
巴克忽然出声:“可是我们现在等,万一中间出了什么变数怎么办?人被扣押着,出什么事情就不好说。”
其实正是陈醉所担心的一点,这也是为什么他要带苏韫去曼谷的原因,不完全是为作证,以把柄拿压把柄,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才是真正计策,毕竟苏韫身上有意思的秘密挺多,他虽不清楚涉及到多少,却也明白,这算得一枚定时炸弹,至少是短暂地能迷惑视线。
陈醉还没说话,身后传来声音:“我跟你走。”
几人回过头,苏韫就站在玄关口,声音顺着风灌入耳朵,她慢慢走近,再次重复:“陈参谋长,我跟你走。”
尤金动动唇想说什么,最后卡在一句:“你….”停了。
“现在这种局势,你不怕我带你去送死?”陈醉忽然调侃看她。
“就算不去,我不也是死路一条吗?”苏韫莞尔一笑,温柔又善意。
不得不说,苏韫是个聪明女人,懂进退,在这种情况下,倘若她说一句不去亦或是想逃,那么子弹必然会从不知什么地方打碎她脑袋。
刚预备回她,口袋震动声传来,陈醉接通,是熟悉的声音。
几人定定等他接完。
挂了电话,陈醉原本紧皱的眉头舒展开,对待苏韫也多了几分耐性,“那好,我们明天再出发。”
“又换成明天了?”
“是。”
尤金拍拍靠在假山沾上的尘土,想到那通电话可能是关键,同巴克对视一眼,两人实相不再多问。
唯有苏韫紧张地心底泛寒,她何尝不清楚陈醉这一出是去请她做什么,无非是为了胁迫手里的东西,只要她的名单匣还在手,那么就意味着有人还不敢轻举妄动,至少也该顾虑几分。
可是,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呢?趁乱就该以取缔制胜。
几人散去后,苏韫独自回到房间,发去一条讯息。
窗外风景宜人,风大剌剌吹入,苏韫有些耐不住点了支烟,雾绕在周身如同朦胧地一层云霭,穿过薄雾,是双漂亮又精明的眸子,宛若万千欲念都熏不进般漠然。
一切仿佛静下,苏韫望着手上的绞丝玉镯,将烟掐灭。
冰凉触感摩挲在手里,脑海止不住浮想起那张不可一世的脸,“陆熠……陆熠…..”她温声呢喃几句,手指用力扣在玉镯上,力气过大竟直接将细脆的镯子掰断。
咣当一声,镯子跌落地板发出清脆响声,苏韫冷眼看着它碎成几块滚到脚下。
“陆熠,一切好像都该结束了。”
合作
合作
曼谷。
天色刚拂晓,尤金就带着人来了曼谷,陈醉延迟了三小时随行,赶到市区已经有人派车侯在十字路外,两人换车而行,上了尤金自己的私车。
嗯,一辆十分显眼张扬的迈凯伦P1超跑,尽管苏韫不大情愿,尤金还是笑眯眯地弯腰开门,非常绅士请她进去,十足的一副游戏人间公子哥。
红绿灯路口,苏韫无心旁骛撑着手发呆,交通管制后已经慢慢疏通几条道,等红灯期间右手侧缓缓开上一辆黑色轿车,黝黑车窗隔绝视线。
下一瞬,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漂亮贵气的脸。
苏韫愣了瞬,好在窗户是关上,对车并未看见她反应,可是莫名地,苏韫觉得他在透过一层车窗打量她。
果不其然,男人缓缓转过头,一双傲慢凌厉的眼审视几秒,隔着窗与她对视上。
她下意识后缩。车内镜中,尤金见她一脸撞鬼的复杂表情,回过头问:“怎么了?”
“那个人是……”
苏韫指着对车,尤金看过去,转头的功夫车窗已经升上,现在是红灯,距离通行还有8秒,那辆车却不管不顾一脚油门轰出,绝尘而去,路口的交通制警连拦下来的反应都没有,就这么任由他远去,看得尤金都忍不住眯眼。
“王八蛋。”尤金被他嚣张德行气笑,忍不住愤骂。
要不是现在不方便,按以前,他指定一脚轰出去,哪里轮得到别人超他的车。
“对了你看到什么了。”仅剩不到两秒的时间,尤金扭过脑袋又问她:“认识?”
苏韫摇头,回想起那张脸觉得似乎在哪见过,但又实在想不起来,“不认识,就是觉得有点张狂。”
“是挺张狂。”尤金将车窗半降,重新驱动车子,嗤声:“就是没见着脸。”
苏韫默认前一句话。
他将手伸出窗外潇洒探风,想了半天也没记起那张车牌号是什么人物,整个曼谷居然还有比他还混蛋嚣张的纨绔,而他居然还不知道?尤金唏嘘不已,看来还是隔世太久了。
一路上很是顺畅,托尤金的高调,整个曼谷交通署就没有不认识他车牌号的,碰上管制路段也纷纷疏通放行。
不到二十分钟就开到目的地。
苏韫被安顿在一栋布满便衣的楼内大平层,19楼,高度正对几百米开外的军区宪法楼总部。
她走过窗边掀起帘屏,诺大的落地窗清晰透明,这个高度可窥探整个曼谷市区的风景,地段可谓繁华。身后尤金吩咐完安全部署,进门两腿一伸,大剌剌躺在沙发上,顺手拿了颗苹果啃。
看得苏韫忍不住蹙眉嫌弃,“你不走吗?”
“我?”尤金指了指自己,不可置信,“这是我家,我走哪去?”
“这房子是你的?”苏韫更不敢相信,不过片刻她也反应过来,尤金这种公子哥儿有几处鬼混的窝点很正常。她环视几眼奢华宽敞的装修,又说:“真意外。”
有什么可意外,尤金不屑,起初还以为是她住不习惯想说忍忍,这地段来回也近,再搬也麻烦,一想,又觉得他一个男人同住一个屋檐也确实不合适,啃完了苹果才对她说:“你要什么说一声,我在对面。”
“对面也是你的?”苏韫这回是真有点儿意外。
“嗯。”其实这房子是方便办事儿现买的,尤金晃晃手里的钥匙,走到玄关处轻“啊”一声,再次提醒:“这两天,除了这间屋子,你哪也不能去,该有的吃喝不会少。”
门砰地关上。
————
一辆黑车停在总部楼下。
一双修长的腿缓慢踏上台阶,最后停于地下层的留置室外。
“开门。”
冷淡好听的声音响起,他抬抬手的功夫,哨兵认出身份面色还是犹豫:“抱歉,没有命令我们不得放人进去。”
男人一只手扶在他肩头,温和笑一声:“我的话不算命令?”
“是!”哨兵惊骇低头。
门打开,里头的人靠着墙壁大剌剌坐着,闭目,双手抱胸修神养性,听见有人接近,陆熠并未睁眼,等走到他身前才吐出第一句:“怎么。”
“都到这种地步了,陆少将,还真是够冷静。”男人毫不嫌弃坐在他身侧。
陆熠蓦地睁眼。
看清来人后,夸张“嗤”一声,“原来是迪普希殿下。”
此人还真算不上了解,陆熠脑子过了一遍,迪普希,现王室成员旁支,国王膝下五子,塔纳桑贵妃的第二个儿子,越想越明了,没记错的话,这位所谓的王室成员似乎不在王储的规划内,前阵子是才从德国回来,封了一趟名义上的少将军衔,他也挺纳罕他的来意。
迪普希并不在意他的态度,从口袋中掏出枚打火机把玩,两人点了支烟才畅谈。
“这里无死角监控。”陆熠笑一声,“这是场浑水。”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迪普希看着他。
兜转几句,话停在“我要想赦免你,有的是办法。”
陆熠内心轻嗤,即便没有赦免,他也有翻身的办法,何须大费周章搭船欠人情?然烟圈转了一阵,迪普希的话让他开始精神。
“你要的东西我能给,我要的你能助力,你知道,我很看好你,我们相辅相成。”
室内的昏光照在两人阴影轮廓,陆熠看到他眼底毫不掩饰的野心。
烟掐灭,陆熠微微勾唇,“我很意外,你为什么会选择我。”他意指自己现在的处境,故意试探:“我这种情况和位置能有几分胜算?迪普希殿下,这可不是过家家,押错宝的人是会被拉下水的。”
迪玛希毫不在意,甚至赞赏他:“你是个聪明人应该不需要我多说,我需要拥立我的势力,我相信你会是那个好苗子,当然了,这个处境你并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让你出去,官复原职。”
如此坦言,无非是最近立王储的嫡系派洗牌之争,如今玛塔国王将会于五年后宣布退位,根据继承法倘若国王不在位,首当其冲便是正室王妃所生的长子顺位继承,这也是顺应第一王储的合法性,王室律法中也曾隐晦在媒体前提名由玛塔国王与王妃长子普南敦为顺位王储。
据传言,这位普南敦王储在经过特别会议商讨,又过审继位的法律程序以及曾接见部分部门官员,并且已经开始与玛塔国王一同分担政府事务,明里暗里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王储,即便是不顺位第一王储,也有前面三位哥哥姐姐,虽然争议性不断,但总归都轮不到迪普希。
且能找上门来,陆熠也能猜出是为什么,萨普瓦在鲜早前就与王室曲通铺垫,主张拥立普南敦为新王储一派,如今军方四大家族笼络倒了两脉,就需要出现一支新势力亦或是能近另外两大军政家族的连线人抗衡,权衡之下,陆熠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怎么看都毫无胜算的事情,男人却答应了。
陆熠眯了眯眼,顷刻恢复平静:“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了,迪普希殿下。”L阿姨婆海废;追更⒊⒊。01⒊949;⒊羊君
两人相视一笑。
带走
带走
距离进入这间密封的反省室已经过去两天,离军法庭审还有最后一天,没有钟表,陆熠不知道外头时间过了多少,凭借直觉,猜测大概是下午。
他这地方还挺热闹,呆久了也不觉得无聊,毕竟总有人来看他么。
前脚迪普希刚走几小时,后脚萨普瓦亲自来见他。
一桌好饭好菜摆上,萨普瓦第一句叹他辛苦了,陆熠淡笑说不辛苦,能证个清白就行。
萨普瓦给他斟了杯酒,像送行似的,“陆熠,你是从我手底下提拔出来的头号军官,你出事,我比谁都心痛,罢免职令下来我整整拖了三小时,你可知道我心里是什么滋味。”
陆熠默住,望着杯中的酒灌满快要溢出,抬手阻止,“总司令,我明白。”
“我有说不出的苦衷啊。”酒瓶搁下,那双苍劲精明的眸子露出一丝痛惜,“因为惜材,所以你能站在今天这个位置,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今天这身军装是怎么来的?陆熠,你忘了来时路,忘了我是怎么栽培,当年又是怎么把你从密支那的军事法庭上力保下来的!”
萨普瓦越说越激动,声音响在密闭沉闷的屋子:“穿得上这身军装,你也要担得起责任,我比谁都盼着你好。”
男人始终沉默听着,一如当初被训话时的模样。
话其实没错,萨普瓦于他是有恩的,所以这份恩情他以倾力扶持,以身祭剑,一路替他披荆斩棘扫清障碍,斩出条宽敞的通天路,他陆熠便成为人人口中的最锋利的一把宝剑,凌驾于官场之上,唯独屈服于萨普瓦效命。
五年,原来已经五年了。
陆熠抬眸:“陆熠从来没有过二心,望总司令明鉴。”
“我当然相信你,只是现在局势难平,所有人都眼见到你的部下出兵……”顿了顿,萨普瓦叹一口气,话锋一转:“不过话也并非那么绝对,陆熠啊,我听说你的旧部下在边境线守了七八年。”
在萨普瓦身边辅佐那么多年,单一句混淆不清的话,陆熠便能懂他意思,他笑:“我想他们应该也不想离开边境线,巡防的官兵没有特意调动基本是稳定的。”
言外之意就是无法将下辖的101集团野战军调动到别的军区,亦或是重新分配新的兵源。
话是故意这么说,倘若真任由萨普瓦这一番试探迷了智,将边境区的兵力调动管辖,一旦打散分至其他军区接管,他才是真的彻底失去军权,如今第三军区的调动权有一半仍攥在手中,萨普瓦的担心也不是空穴来风,是真怕他陆熠要挟兵令勒无罪。
不过他的担心显然多余,陆熠安抚一句:“司令放心,我绝无二心。”
如此挑明,萨普瓦被架着,多问便是不信任,他神色变了变,压得也快,“我当然是信你。”
酒过几巡,话没有再绕着方才的严肃,萨普瓦忽然提到问他对于明天有什么准备,又问他如何分析现在清剿行动的局势,陆熠说一半,根据先前的大概策划向他举出几处可能发生玄变的地方。
重点集结在南天门山。
陆熠并不知晓这几日清剿行动的进程,自然也无法插手观盘,可字句的分析却让原本挂笑的萨普瓦失了半分愉意,原因无他,陆熠猜测的分毫不差。
自吞攀在南侧的老街盆地打退企图直接通过老街侧翼攻占南天门山的同盟联军后,在边境区老挝威山凯的部队集结于南天门山外,第三军区丹隆萨乘势派遣一个炮营、五架直升机的武装兵力往西南一带的山脉插守,浩大的一行兵力部署,势有要一举夺回失地、彻底击垮东部前来支援的克钦、德昂以及同盟军之算。
这也是清剿行动的收尾。
算算现在应该是快攻下了。
两人没再多聊几句,普诺急匆匆跑下来,一见萨普瓦正悠哉跟人叙旧,急得不行,“总司令!”
萨普瓦回过头,不满他的急躁:“慌慌张张做什么!天塌了?”
“不是!”
普诺看两眼,不好直接摊出,走近萨普瓦身侧小声耳语,陆熠淡定抿酒,无声抬眼看,就见萨普瓦脸色一下僵了,这种情况下是该有大事发生了。
男人无声无息笑。
————
喝完酒,他困倦睡下。
晚上8点,陆熠闹钟如同定了时钟,准确醒来。
毕竟再不醒,该耽误事了。
这里没有镜子,陆熠便凭直觉整理行装,关守的两天精神气竟一丝也没磨灭掉,依旧春风得意。仔细捋平每一处衣领的细微褶皱,黝黑的眸子轻闭,他一身不减的傲姿。
陆熠也不得不感叹无论是台面万人敬仰,还是今天站在这里的他,都像个道貌岸然的禽兽,走出去了,如同浴火重生。
锁扣声传来,进门,是陆熠一副闲散作态,好像是专门等他们这一趟。
“陆少将,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陆熠掀掀眼皮睨他一眼,是个陌生面孔的军官,身后跟了一排卫兵,还以为会是普诺过来,哦,不过也正常,这会儿该焦头烂额哪有时间亲自来请他。
他不动,军官面露难色:“少将,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劳烦您配合。”
“是吗,奉谁的命令?”陆熠站起身,高大身躯直挺逼压。
“奉….奉…..”男人步步接近,军官一时被压得迟钝,陆熠响当当的名号没人不怵,其实算算他也是从第二军区的兵,有过一面之缘,此刻被曾经的长官逼问,他紧张到攥拳。
最后还是挺直腰杆把话说完:“奉最高军区,皇家军队总部的命令,请陆少将走一趟。”
为了逼他就范,还真是把话都抬上来了,陆熠冷笑:“那我要是不走呢?”
“那就是抗令不尊,我们有权直接缉拿。”军官公事公办。
“行啊”陆熠大方摊手,停在离他几步之遥,“要我走也行,那你可得承担接下来的责任。”
“什么…..?”军官脸色微变。
“现在是晚上八点,距离上庭第二天还有4个小时,别说什么军令不军令,辑押条例上清清楚楚的日期可是由最高执行的军法庭盖章,就算是总司令来了也没办法更改,你要是想带我走,那可就是私自处刑罪,按照泰国军宪法,我这个级别的官员出问题要怎么判,恐怕比我先上军事法庭的就该是你了。”
陆熠笑得轻快,一出阳谋将人彻底摁死,要想带走他那就得承担后果上军事法庭,可若是不带他走那么便无法向上面交差,左右两难的局面让军官脑袋发涨。
两边都是无法抗衡的力量,唯有拖延时间与陆熠协商,他放下声调:“陆少将,您别为难我,这事情不是我能承担得起,您高抬贵手,早4个小时晚4个小时有什么区别呢?”
要是没区别,这些人也就不会火急火燎连夜审判他,恐怕是因为事情已经超出控制了,这才打算来一出捂嘴,毕竟等到他的关键性翻身仗来了,再想抓机会压他,可就难了。
“那你试试能不能带走我了。”他笑不尽底,字句带刀。
指认
指认
气氛僵持不下,直到一通电话打来,军官背身与通讯兵沟通完,脸色更难看。
于此时,有另一拨人手赶到,看清军衔是第一军区分辖的皇家亲卫兵,卡着点就正好堵上,军官敬礼,两拨人交涉过后才不得已最终敲定按照原先的军法日期执行。
陆熠挑挑眉,约莫这个点也差不多了,其实不必等到天亮,但能先休整睡一觉也无妨。
这两日闭上眼,他竟觉出一丝空虚,难说什么感觉,丝丝麻麻的从心头蔓延开来,很奇怪,他不觉得排斥,也许是习惯了有人在身边。
忽然想到这,陆熠睁开眼,天花板上映出一张娇颜白净的脸,以往修神时脑子里思绪都在围着纵横交错的局势分析,也不知怎么了,想来想去居然总能绕回这张脸,陆熠忍不住蹙眉,想把杂七杂八的思绪清楚,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一颦一笑像梦魇缠绕,连梦里都不放过。
————
昏黄的光打在脸上,陆熠被刺醒,好在今天心情不错,他没什么起床气,整顿完,哼着曲儿步步迈出这间待了三天的密闭室。
重见天日,一时竟觉恍惚,陆熠微眯眼,不紧不慢接过身后警卫兵递过的干净帕子,轻擦拭手心。
而后弯腰上车,一路直达军审法庭。
一排守兵迎门,进门,硕大金灿的“军法如山、纪苛律严”牌匾抬头可望,陆熠身为泰军高级将领军官,案件隶属特殊机密,此番审庭经过最高行政机关部门候审处理,不公开、不泄信,全程摄影、笔录记载。
经过协商会议,陆熠身份特殊,也保全最后一丝体面,并未采取电子镣铐扣押。
由卫兵指引,他成功站在被告位席上。
法庭上很是热闹,眼熟的不眼熟的都在,陆熠心情大好地点头招呼,这番举动引得观审席的众人不敢回应,唯有索隆向他致意。
从左到右,缺了一把空位置,许是避嫌,萨普瓦并没有出席,而英育拉代替站在原告席上。
众人行完军礼后坐下,庭长敲响手中象征天平权杖的木追,场面顷刻肃静。
期间又长又闷的一番话,陆熠始终平静,一双黑眸漠然傲气,仿佛在讲的事情与他无关。一通诉讼下来,他记住的字没几个,倒是抓到关键,说他私自出兵违抗军令,这也是今天庭审的主要问题。
副庭长将一系列罪证当庭举出,与陪审员、庭长沟通后,询问他个人有无辩护意向。
陆熠瞄了眼,无所谓:“没有。”
“那么此番举证是否属实,现场还有一名人证核实。”庭长声音严肃。
随声,众人视线看去,一个女人温慢从庭门外走入,身后跟着两名警卫。
是苏韫。一张白净不施粉黛的脸显得分外忧心憔悴。
阔别已久,陆熠目光终于集中汇聚在她身上,看着她步步从他身边擦过,却没看他一眼,他动动唇想说话,苏韫已经走到作证席。
席上,英育拉与颂信短暂侧头耳语,朝门外睇去一个目光,未合拢的一丝门缝外渗出一道人影,总觉得有些眼熟。
庭长照着预稿诉状,当面提问女人,根据调查陆熠与她实属情人关系并且呈上所述的一系列举证,苏韫的每一句都至关重要,当庭长问到那句:“你是否在医院期间一直陪同,是否全程陪同。”
苏韫沉默了。
所有人齐齐看向她,等着接下来的回答。来⑸㈧0;641⑸,0⑸,追更
这一句格外重要,从医院调查的监控系统中信号被干扰,抽取值班的医护全都异口同声咬定人就在医院,没人见过陆熠出去的身影,而身为陆熠身边唯一的女人,也是唯一一个在最后一截监控中捕捉到的身影,苏韫若是说有,那就验证陆熠人在医院,期间并未出行缅甸,也就划去停职期间抗令一说,可她要是说没有,就坐实陆熠的罪令。
抬头,两人交汇一瞬,苏韫先避开。
陆熠的目光过于滚烫,寸寸将她理智蚕食,是、亦或不是、都将决定他接下来的结果是否能消去一份责任。
终于,她鼓起勇气抬头,迎着望众瞩目,手缓缓指向站于审席的男人。
陆熠看着她,那双纤长白净的手朝向他,手腕处却空空荡荡,心底的悸动荡然无存,他冷冷瞧着她接下来的每一字每一句。
她说:“我并没有全程陪同。”
声音不大,却传遍所有人耳朵,在场一片哗然。
话说得尤为中肯也是实话,尤金在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一口咬定跟陆熠呆在一起,所以此刻站在庭审门外的尤金傻眼了,手里的拳头猛攥紧,恨不得把门锤烂再将那个虚伪的女人扯出来逼问,亏他好吃好喝供着几天,结果养出一头喂不饱的白眼狼。
况且陆熠待她点点滴滴他都看在眼里,尤金实在想不通她有什么理由这样做,陆熠倒台第一个死的就是她。
然门内人确实一步也不敢挪动,她知道此刻陆熠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毕竟她是个忘恩负义又虚情的女人,一切苏韫照单全收,反正她已经没有退路可以走,只等一切结束。
庭长的声音再次传来:“请再复述一遍,包括探视、离开的时间举证,是否确定证词。”
话问了整整两遍苏韫才回神,余光中,陆熠已经收回视线,她终于肯去看一眼。男人面色如常找不出一丝破绽,一如初见那般冷静漠然,苏韫不明白为什么到这种时候了他还依旧保持那股高高在上的傲气,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现在局势于他没有半分优势,甚至可以说即便没有她的证词,今天他一样走不出去。
一场天罗地网布下,结局是既定的。
刚准备张嘴,陆熠忽然侧过头盯着她,“你确定吗?”
“请不要语言威胁证人!”
庭长敲锤,男人身后的警卫兵立马要将他摁住,陆熠却不管不顾,黝黑凌厉的眼中满是威压。
“确定吗。”
又是一句轻缓的话,直击苏韫防线。
确定吗?她不得不确定,路走到这苏韫已经没有回头可选,她强撑避开陆熠视线,坚定往向庭审席:“我———”
嘭地一声,门被打开,话断了。
反转
反转
门缓缓打开,入眼,一张贵气精致的面孔。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
是他!苏韫愕住。居然是红绿灯路口遇上的男人,她却从未见过他在陆熠身边出现。
摄影机不自觉转向进门的男人,迪普希身后跟着正是庭审上至关重要的陈醉,他是领衔此次私自出兵的第二号人物,原本一丝消息都查不到的人,现在却突兀出现当场,免不了让所有人大吃一惊,更是打乱原本审讯节奏。
除去陈醉,谁也没料到这位刚刚归国,隐身闭塞的皇子此刻会现身,虽只是提名既忘不受宠的第五子,有这份血统在,在场人还是得恭敬给面。
长枪短炮的闪光打在那张俊脸上,庭审不得不被迫停止调整。
副庭长协众陪审员起身,向他致礼。
英育拉隐隐嗅到一丝不对劲,起身对着进门的一行人道:“迪普希殿下,这里是庭审现场,不是宴会,您这样贸然参入是否不符合皇家律法规定?”
还什么都没说呢,已经有人坐不住了。
殿下….苏韫愣住一瞬,掀眼皮去看,令她更吃惊的不是身份,而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颂信随后镇压:“恐怕您还没有亲政干涉军方要务的权力,若要有执行权,需要得到律令审法机构允许。”
迪普希不紧不慢走入,“确实,我本来不应该插手,但身为泰国的一份子,在党政内出现问题时,也有权提出异议。”
话落,庭长疑惑问:“您是指此番案件有疑?”
陆熠不再看她,苏韫总算松口气,顺着看去,迪普希双手交叠身前,笑眯眯地:“刚才的证词,我没有参与自然是不知道。”
“这是庭审不是过家家!所有证据都是需要时间核验真假,难道什么都能当庭作数,还要什么公平公正?况且证据确凿,再怎么开脱也没办法验证私自出兵这个事实。”英育拉意指迪普希明显是想包庇陆熠。
视线调转在愤然的英育拉上,庭长敲锤肃静,英育拉站在台上,“迪普希殿下,我想问一问,您是否经过皇家律法机关的允许干涉军政?”
一句话,想将迪普希架住。
王室与军方向来是密不可分的关系,相辅而相成,军方拥戴王室,王室赋予军方明面上的治理权力,但也有条明确的分水岭,军方机构已经逐渐脱离王室掌控,并不与之接壤,所以,话也是在点醒迪普希不要干政。
庭长再次敲锤:“肃静!”
声音未停。
“我倒是也好奇,泰国有那一条律法规定呈递证据还需要讲究身份了?我站在这里只是一名普通公民而已。”迪普希弯了弯唇,“这并不违背皇家律法。”
尤金跟随在后看了好一会,审台上的男人目光淡淡,风头全被抢去也毫不在意。
“哦?迪普希殿下想呈递什么证据?”沉默许久的颂信终于出声。
点到话题上了,迪普希侧身,陈醉上前,迪普希微微一笑:“听说在大其力陆少将私自派部下出兵,就是这位陈副官?”
庭长皱眉,将证据摊出,视频、照片、人证的笔录皆数都在,“这些证据都是出具于缅甸前线。”
陆熠的辩护不紧不慢出声:“照片也有真假,是否有实质性的核验?”
英育拉不屑嗤声:“那还有假?大其力的联军人证就在当场,你说还有什么真不真假不假的?”
迪普希轻摇摇手指,“照片可以伪造,人证不行,那么请人证出场没问题吧?”
人证?苏韫止不住颤抖,心虚看一眼陆熠,男人没什么情绪,幸而点到的不是她。
传唤的警卫忽然跑进门,走到英育拉身侧说了什么,英育拉脸色大变,转头,陆熠似有所感,挑挑眉,满是嘲讽。
他居然……英育拉僵住,一旁颂信沉了面色,中间不知何等原因失误,证人并没有提前候场,于赶来途中在素坤逸路主道发生连环车祸,车内人当场死亡,看似一场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交通事故,在这种节骨眼上出事,不免蹊跷。
庭长要求证人出庭,几人纷纷嘘声,“证人在出庭前出现意外,事情绝对有鬼。”
到这种撕破脸的地步,双方都不再虚与委蛇。陆熠率先开口:“那就是没有人证了,是吧?”
视线这才重新回到他身上,英育拉脸色难看,指着苏韫:“她难道不是证人吗?”
“可这跟我私自出兵无关,英育拉上将,现在说的是我的部下私自出兵缅甸。”陆熠皮笑肉不笑,“凡事要讲究证据,几张照片就能验罪,那恐怕泰国警署关都关不完犯人。”
“陈醉。”他喊一声,陈醉出列走到迪普希身前面对众人,“我是否有下过出兵大其力的命令?”
“没有。”陈醉面色严肃。
英育拉冷笑:“你说没有就没有?出兵的证据都摆在那,别说不是你的兵。”
陆熠轻”啊“一声,“那我就得问问,那些兵在哪?又怎么确定是我的?”
“那么多双眼睛看着。”颂信笑笑,“还是说你能拿出没有出兵的证据?”
“你没有证据,我可有。”陆熠忽然说。
陈醉从携带的文件袋中拆分几分盖章批令,分批发放于庭长、副庭长桌前。
有人呈递新证据,板上钉钉的局势开始倾斜。
庭长核验军部调动令的真伪,看完,判定证据确有效,这次轮到英育拉僵脸,“众目睽睽之下,陈醉带队,怎么可能不是你的兵?”
“那就要问是不是你的眼神有问题了。”陆熠笑笑,下巴指向陈醉,得令,陈醉将关键性证据呈上,一份调查令。
清清楚楚写着于吞攀的电话往来,于大其力所出现的联军是当地雇佣地方武装,至于陈醉,迪普希站出来,一副好戏看够的表情,轻笑一声,“说完了?”
与陆熠相视一眼,迪普希说:“我说的人证是我自己。”
“自己?”颂信眉头拧起,显然已经判断他接下来的话。
“陈副官这段时间除了跑医院,都调动在我的下辖处理事情,有据可出。”迪普希晃晃手,身后人将几日跟随出行记录呈递上,证明人一直呆在曼谷。
迪普希笑了,“你该不会觉得我也配合着说假话吧?话是假,证据可做不得假。”
又是一碟证据递上,局势彻底逆转。
英育拉顿了,本以为是场布下的局,却不慎跌入局中局,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陆熠早就判出计策,选择将计就计利用当地武装晃人眼球,给了假信号出兵大其力,陈醉的脱鞘就是引子,是故意误导视线想以身作局步步指引扣上私自出兵的罪名,然出兵并非军营所出,自然就做不得数,现在又有了人证保障,与特赦令无异。
还真是让人惊喜。英育拉冷笑。
改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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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皆哑声之际,颂信开口了。
“这还有位证人呢。”
苏韫一个激灵,话终究是引到她身上。本以为板上钉钉的局面突然反转,苏韫一时未消化完,脑子蒙着,偏而所有人都在等她说话。
穿过层层人头,男人俊脸微抬,明明没说话,苏韫却觉得他在逼问她刚才的问题,而她不得不回答。
要命。
听不清其他声音,心脏犹如鼓鸣般颤抖发寒,苏韫竭力保持镇定。咾阿.姨群。追更‘6
⒐
庭长再次问出刚才的问题。
这一次,苏韫深呼吸,眼神还是坚毅:“我确实没有全程陪同。”
众人静了。
尤金恨不得掐死她,双目瞪得要发火,都这情况了,是个聪明人都该知道说什么,竟然还敢翻供词!
同样出乎意料的还有迪普希,他饶有趣味瞥一眼,像抓住什么有意思的事,目光飘荡在陆熠于她之中。
“苏小姐。”陈醉出声,立马被英育拉打断。
“陈副官,别打扰证人述词。”
苏韫侧过脑袋看陆熠,“但根据上述的日期间,我是在的。”
英育拉被突然的改口恼得想当场毙了她,颂信将他摁下,今天也算是明面上撕破脸了。
她接着说:“可以调查医院的陪床记录。”
气氛霎时鸦雀无声。
这回是学聪明了。
晃了晃眼,陆熠低头意味不明一声,笑的是局势还是别的,无人知道。
一问一答,苏韫的说辞滴水不漏,导致前后期的对证翻供,明眼人都瞧得出她在有意倾向。
毕竟是陆熠的情人么,也正常。迪普希笑而不语。
接下来层层供词与证据摆出,案件被当庭翻供,铁证如山的境况,连二审都免去,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一直静观局势的索隆走下台替他披了件外衫,开玩笑说接风洗尘,陆熠垂眸示意无需多麻烦,隔层人群,与两人对望,英育拉眼底的不甘被捕捉,他窥见陆熠的轻蔑,轻扯唇,举止神态讥讽今天的局不堪一击。
够猖狂。
场上有人松气,有人该提心吊胆。
陈醉略过苏韫走向陆熠,说了几句话,迪普希紧跟上,拍拍陆熠肩章替他庆祝:“恭喜陆少将,有句话怎么说?喜获新生。”
陆熠挑了挑眉,回敬:“多谢。”
“你可比我动作快多了,就算没我,今天一样能翻证。”迪普希说。
索隆算是明白状况了,摸摸下巴笑而不语。
算算时间,陈醉朝陆熠示意该走了,迪普希开玩笑:“这么着急?”
话里调侃,余光却不经意停留在面前眸中折返出的一丝人影,迪普希面色带笑。
原来有人心思不在这。
另一头,苏韫莫名感到身后阴沉沉地,回头,尤金一脸怨念,不开玩笑,没后面证词,出了法庭谁先死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