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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点到为止,玛罗泰已经听出意思。

    能在这种关口告诉他的消息,无非就是选举有关了,当然,早在之前收到的风声不少,捕风捉影的探出来都不准确,今天陆熠打开天窗告诉他,无非就是打算开个豁口。

    或许陆熠并非好心,但这消息确实对他有利。

    见玛罗泰沉默,陆熠揭开最后一层纱,提点他:“这东西能直接决定这场选举花落谁家,搞不好还能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呢”他意味不明,“大换血的局面应该会很热闹。”

    “东西怎么拿,线索怎么来,取决于你,我手伸不了那么长。”

    陆熠站起身,沉重拍拍他肩膀,再次喊了声大哥:“别说我没有帮亲,都是一家人,我当然是希望你上位揽权。”

    话毕,停了几秒,低头与玛罗泰对视,那双眸子黝黑深邃,锐利似剑,只一眼就能将人心剖析得抽皮扒骨,不着寸缕,他摁下要起身的玛罗泰,唇角微微抿起抹漂亮的弧度,错身离开亭子,空留个后脑勺和背影,还有空气里飘来那一句:“饭就不吃了,告诉叔公,我还有事,下次再来看他。”

    亭内,男人眸色沉下。

    *

    房间内,苏韫显得又些局促不安,素育的视线总是若有若无打量她,也不说话,每一秒都窒息。

    终于,素育跟她说了第一句话。

    “你是怎么跟他来的。”

    语气沉重,逼得她不得不实话实说,当然,苏韫也不傻,她道:“碰巧在军医院遇上,陆少将就顺路送我回曼谷了。”

    素育声音低了个度,好在脸色是缓下来,哦了一声,道:“吃完了饭,我找车送你回去吧,小姑娘跑来跑去很危险。”

    “谢谢。”苏韫礼貌。

    她清楚素育如此防备想赶她走无非是担心两个勾上,又或是陆熠接触为泰党旁支,毕竟选举决策在即,任何党派的拉拢都是至关重要的,虽然苏韫正朝这方面努力,但遗憾,目前进展速度微乎其微。

    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次只有玛罗泰一人回来。

    素育疑惑问他陆熠去哪了,男人老老实实回他办要务去了,素育脸色差了几度:“真是越长越大,能有什么忙的?忙到连顿饭都吃不上。”

    “您也别怪他,军队最近要准备清扫行动,忙点是应该的。”

    素育没好气,“你不用替他解释。”

    两人来回间,不高兴的还有一个人。苏韫面色何止一句垮塌,她很佩服陆熠的行事作风,就这么水灵将她一个人扔在这里,连良心都不会抖一下,怪不得扔了跑腿费,原来不是好心,怕是早就有预谋。

    玛罗泰视线探向还干坐着的人,和善道:“他让我送你回去,不急的话,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没关系,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回去,饭就不吃了,谢谢。”苏韫立马要起身,这里她一刻也呆不下去。

    礼貌向两人问候告别完,苏韫镇定走出门,然她没注意,身后缓慢跟上个人。

    逼问

    逼问

    脚步声越来越近,苏韫下意识停住,回过头。

    玛罗泰也顺势停下脚步,面上仍旧挂着那副和善的笑:“我送你吧,这附近叫不到车回市区的。”

    本想拒绝,奈何男人没等他回答,从兜里掏出车钥匙晃了晃,示意她出发。

    这是要送顺风车。本不该上,不过眼下她的确没更好的选择。

    苏韫没再多矫情,跟着他上了院子里停下的黑色轿车。

    车子从盘环的公路开出来,天色已经逐渐暗下,透过车窗往外瞧,视野都逐渐模糊,车速越开越快,从九曲十八弯的水泥路开出来,上了快速环道。

    副驾驶上,苏韫手紧紧攥着安全带,嘴巴几次张开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车镜里,玛罗泰捕捉到她局促的情绪,温声安抚:“不用紧张,我不是什么坏人。”

    苏韫不好意思,礼貌回了话,眼神目不斜视看着前方,她看得认真,丝毫没注意到身侧人不对劲的眼神,车子慢慢拐入旁道,方向逐渐偏离。

    显然,苏韫也发现了,扭过脑袋问他:“这条路不是回曼谷的。”

    她笑得牵强,手已经摁在门把上,车速不算快,跳下去死不了,但她也没到这地步,还在试探:“是不是导航出现了问题?”

    玛罗泰开着车,连个眼神都不再分给她,与刚才的温和判若两人。

    苏韫知道这两兄弟不是表面那么简单,一个比一个险恶,先是陆熠不闻不问,把她丢在讪塞自生自灭,再是玛罗泰目的不明的带她走,原先苏韫觉着玛罗泰好歹也会顾忌木汶的脸色,不敢做什么,但现在似乎要推翻这一论证了。

    车越往小道开,苏韫心越凉,脸上强装镇定:“木汶在等我回去呢。”

    她在警告他,即便是现在荒郊野外适合做乱,也要顾忌做乱后能不能摆平后事,木汶担不担心她是一回事,倘若这个节骨眼,玛罗泰敢出一点丑闻,木汶绝对会借题发挥,闹得人尽皆知。

    真要犯错,除非玛罗泰想弃掉前程。

    男人蓦地笑了,笑得森冷,最后车停在一条无监控无人烟的荒路,四周高大的林子在昏暗光线下如同张牙舞爪的野鬼,骇人极了。

    什么都没说,玛罗泰从后座捞了个东西,车顶开了昏黄的灯光,不亮,照得他更面目狰狞。

    “别怕,我只是问几句话。”

    “什么话。”她竭力不让自己慌乱。

    玛罗泰扶着方向盘,将车锁上,彻底断了她后路,而后缓缓道:“我听说木汶手里攥了点不为人知的东西,你好像也知道点儿,是吧?”

    话说的如此明显,苏韫再蠢也该明白情况了,为什么陆熠忽然变脸,好心送她一程,还特地把她送来讪赛,合着其实是为了把她卖出去,拿她放线钓鱼,想到这,苏韫心底冷下。

    她扬起笑,“我也只是听说,至于你说的不为人知的东西,我从来都没有见过。”

    苏韫说得由为诚恳,“我只是他女儿,不涉及什么斗争,消息都是一些玩笑话里偶尔听出来的。”

    她不清楚陆熠透露了几分消息,说白了,现在是未知数,不过通过话里话外的试探,苏韫是知道陆熠没有明确讲完,否则玛罗泰不会等到现在逼问她。

    再者,他也不敢动手。

    玛罗泰果然迟疑,不过片刻,苏韫失算了,他拿出方才后座捞出的东西,是把枪,没等苏韫喊出声,坚硬硌人的枪口杵在她脖颈,强迫她高昂着脑袋,玛罗泰一只手用力掐她袒露的脖颈。

    和善的脸瞬间扭曲:“没关系,我帮你回忆一下好了,反正时间还长,我陪你慢慢熬。”

    前有被陆熠拿枪吓唬,现在是被他哥抵着威胁,兄弟两个没一个不像畜生,连手段都如出一辙。

    她几近窒息,整张脸白得骇人,长大着嘴巴痛苦呼吸,气却卡在肺里上不去下不来,眼泪无知觉地大颗掉下。

    “我、我、不……不知….”

    话断断续续,苏韫拼命挣扎手胡乱往车内扫,试图找工具反击,可惜空无一物,反而激怒了半骑在她身上的玛罗泰,男人疯狂地将她当成发泄物,手上力道更大,以至于苏韫觉得他压根不是想要知道答案,而是真的要把她掐死在这里。

    “你说不说!说不说!”

    意识逐渐模糊,苏韫以为自己真的快死了,幸好,飘渺间还残存的一丝感知,所以她幸运听见掉在地上的手机嗡地不停震动,而骑在她身上试图掐死她的男人似乎看见了来电人的名字,癫狂的动作停了,她也得此空隙,惊恐捂着胸口,狼狈地大口吸入空气。

    接了电话,玛罗泰瞬间冷静下来,笑问:“怎么了?”

    “人呢。”

    一句简短的话。

    玛罗泰看向惊魂未定的苏韫,女人也看着她,猛地撞开他手,朝着电话喊救命。

    手机摔在地上,玛罗泰脸色拉下,电话听筒里的声音自动免提,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我是忘了,又不是不要了,送人这种事情还是不劳烦你。”

    最后还提点一句:“别做不该做的蠢事。”

    电话挂断,陆熠发了位置,屏幕跳动的消息玛罗泰堪堪只扫了一眼,而后目光重新放在苏韫身上,冷冷笑一声:“他还亲自打电话来接你。”

    得了保障,苏韫气性都升了不少,缓下心神后,她平静对视,苍白的唇瓣微微翘起弧度:“是啊,他亲自来接我。”

    字句咬得意味深长,玛罗泰笑而不语,重新驶动车子开出小路,车内安静到诡异,仿佛刚才的疯狂从未发生过。

    忘了

    忘了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车慢慢降速,于视线100米开外的道路侧停了辆黑色迈巴赫,苏韫脖子伸了伸,车头正对着,开了近光灯,模糊能看清抹高挑的身影靠在车门边。

    是陆熠。

    车最后熄火在不足20米的地方,玛罗泰松了锁,放她下车。

    苏韫没一丝犹豫,立马下车走人,嘭地一声,气全撒在关门的动作上。

    越走近,男人轮廓越清晰,陆熠察觉,收了松散的姿态,直身,将烟含在嘴里,空了手拉开车门打算直接走人,这副冷淡态度让她气不打一出来,抬起手臂摁住车门,声音哀怨:“你为什么把我一个人丢在那。”

    “忘了。”

    一句轻飘飘的话叫人更气,苏韫瞪着眼,一副敢怒又不敢言的委屈作态。

    陆熠表情逐渐不耐,收回扯出门把的手,从她身侧穿透望向还停在不远处的轿车,目光冷淡:“苏小姐麻烦摆正位置,我好像没有义务向你承诺什么东西,如果不想上车,那就自己走回去。”

    苏韫咬着后槽牙,两人僵持了足有半分钟,男人嘴里的烟被风吹落,灰掉了几段在地上也不管不顾,他身子浸出的那股傲慢过于耀眼,无理也变有理,以至于差点儿让苏韫觉得真是她的问题。

    算了。她不再梗下去,错开身,开门上车。

    车内灯打开,陆熠用后脑勺都能看到那张脸一定满脸写着不高兴,没回头,他正对着那台未开远的车子勾了勾嘴角,不像道谢,倒像挑衅,距离不算远,所以玛罗泰捕捉到他那丝讥讽,眉眼间,张狂又轻蔑。

    陆熠抬了抬手,低头将最后一口烟吸入,随意将燃尽的烟蒂扔在地上,用脚狠狠碾灭。

    对面车子远去,玛罗泰才缓缓启动,没开车内灯,冰冷地半张脸浸在黑暗里,辨不清神色。

    *

    清迈·湄林

    四季酒店。

    原本定的一周后会面塞纳瓦,但中途陆熠忽然改口,一通电话提前两天,结果就是塞纳瓦急急忙忙备好地方,既不奢华铺张又不失格调,位置于远离市区的湄林四季酒店。

    男人下了车,过指引,穿过层层林亭,进入早已经隔离出的房间区域。

    酒店别具一格的兰纳风格,建筑的亭阁装饰楼宇都是用泰国当地原料与织物装饰,每过一处,角落数不清的石菩萨雕像,陆熠到时,天色黑了几个度,塞纳瓦得到通知,早早起身从隔间走出亭宇小道迎接。

    简短的招呼,两人伴身进入卷珠帘的石亭,场上人皆数清空,连个安保都没给自己留下,不得不说,塞纳瓦会来事,措施比陆熠都要谨慎几分。

    人造池内,橙黄的灯光漾出水面一阵波光粼粼,倒影出那张含笑的善面,陆熠道:“我听说你在现在可是民众眼里的红人,所有的年轻人都盼着你当选,看来我得提前对你呈递贺礼了。”

    塞纳瓦笑着摆摆手:“这话说的太早了,这才哪到哪。”

    塞纳瓦这人年轻,没什么官腔,比起油嘴滑舌的老狐狸显得更为随和,推选前,生活稀疏平常,融入普通人行列,最近票数大涨也是因为“亲民、随和”在清迈宁曼路的Mirror

    02

    Cafe啤酒吧与偶遇的支持者共同听演奏乐队唱歌,还自掏腰包,花了8000泰铢,请选民喝了一通,新闻刊登出来堪称爆炸性,这一行为直接促使年轻人票数增高,从改法到亲民,一跃变身上台,导致那些平常古板保守一派的候选人吃了个哑巴亏。

    摆于台楼下的水池盆内,莲花妖蛮立在花瓶沿,层叠的花瓣卷起漂亮的褶皱弧度,陆熠望了望,总觉得熟悉,最后想起来,也不知是不是记错了,恍然想到那段堪堪一掌握住的腰肢,似乎也是这么无骨倚靠在他身上,不怎么清晰,貌似裙摆挺长,藕粉色的。

    他折出一支,嗅了口,味道不同,很香,拨动两下,又插在桌面花瓶中,塞纳瓦不理解他行为,但见他似乎心情不错也不好打扰,旁敲侧击问他:“听说清迈快速干道和美斯乐小镇出了袭击事件…….”

    话到这,塞纳瓦欲言又止,两个地方都是陆熠的地盘,新闻也只刊登了美斯乐小镇袭击事件,且派遣了军队协同处理,据缅甸边境佤联军武装的配合,事情不到三天就被侦破了,是属于境外雇佣势力所为,由于涉事人员全数死亡,导致案件就此摁下翻页。

    诡异的是,快速干道上发生的袭击事件却无一丝消息,只归类于同一拨人手处理,也不知是不是与最近选举有关,但目前并未曝出任何人员伤亡信息,依旧是袭击者全数覆灭,且事情处理得利落,似乎是有意而为之。

    “你想知道?”陆熠笑了。

    他看向陆熠,点点头。

    男人面上淡定自若,仿佛在讲毫不相干的事:“都是同一批人,人死了,线索断了,再往上查就得出事,只能不了了之,明白我意思吧?”

    意味深长的一段话叫塞纳瓦倒吸一口气,从捕风捉影的消息得知,快速干道上是陆熠的人出事,而他现在这番话又代表什么?真不在意吗?显然不可能,陆熠的秉性,能让他吃闷亏的整个泰国恐怕找不出第二人。佬阿姨PO海废追,新330;139493群

    而他能告知的消息,也要分清三分真假,塞纳瓦自知问下去不方便,就此打住话头,他干咳一声笑笑。

    然陆熠并没有停下,手指轻点了点桌面,若有若无地提点,“现在意外发生得频繁,身为候选人要先保护自己的安危才对。”

    “什么意思?”塞纳瓦急了。

    “意思就是事情没那么简单”陆熠抬眉,轻飘飘道,“你想赢这场选举,路怎么走,要看清了。”

    都到这了,塞纳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陆熠这是摆明了告诉他袭击事件是上面的人所为,又或许不止,现在各大党派本就因为选票而焦灼,难保不会干出些什么豁命的勾当,历来选举死亡的候选人不少,甚至还发生过上任当天爆发枪案的恶性事件,这背后的黑手,可想而知。

    提点完,塞纳瓦焦躁不安,摊在桌面的拳头攥紧,压下声音问他:“陆少将,如果可以,未来前进党会是你永远的盟友。”

    没说军方而当面指他,意思不言而喻了。陆熠效忠军方,但军方也分派系,如今整个泰国军方分裂四大家族势力,一旦上台,他担心的就不仅仅只有总理之位,还有后头如何分配权力的患处,得势必然要通过军方四大家族首肯,照顾不可避免,他想通过拉拢军中第一大派系的陆军总司令萨普瓦,来平下一部分能避开的风波。

    不过话不能说太僵,塞纳瓦是个聪明人,给足了体面,陆熠是萨皮瓦手里最锋利的剑,站在一个阵营不会出错。

    陆熠望向被风掀起的层叠波澜,漆黑的眉眼顿时揉出凌厉,明明是笑着,却怵人,瞧着塞纳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吞了两杯茶水下肚,这才听见陆熠徐徐的声音。

    “保障这种东西我肯定是不能百分百说的,不过,机会还是有,就看你抓不抓得住”陆熠斜了斜身瞧他,“组阁的席位你要是拿得到高票,剩下的都好说。”

    字里行间明显到不能再明显,塞纳瓦手里的一张牌打出去是单出,没有胜算,然换个思路就不同了,参选的党派那么多,如果笼统起来,票数就会是断层的存在,组阁,也就意味着由他发起党派联合,贡献手中的票数,簇拥未来前进党当选,而当选之后只需要给支持的政党散去好处,分摊权力。

    这显然是现在最好的选择。

    不过当选是一回事,组阁之权也是个争论不休的问题,要怎么摆平那些党派簇拥前进党当选,贡献自己的票数?

    塞纳瓦问出口,陆熠却无奈表示这点爱莫能助,他能说的话到此为止,能不能上位,怎么上位全看塞纳瓦聪不聪明,再多的话,他也没耐性教。

    三个小时的谈话就此结束,陆熠没留下来用餐,出了酒店门,便直接乘入早已经停下的黑色无牌轿车。

    往昔

    往昔

    酒店门前,见人出来,巴克立马下车开门。

    陆熠出行基本低调,私行都开无牌车,一瞧司机给的通行令,没人会拦,不过低调归低调,陆熠没别的爱好,鲜少人知道他喜欢车,然喜欢也有个界限,车库里开出来的基本也就那几辆公车。

    今天开出来的就是辆普通AMG

    02

    One。

    男人温慢走下台阶,眸色沉沉不知在想什么,到了车门边,脚步停了,侧身倚靠在车门边,低头,磋地点燃一支烟,抽了口,烟含在嘴里,面色正对着四季酒店的大门。

    巴克不解,歪歪脑袋顺着他方向看过去,除了清一水的石菩萨和鱼池子,没别的东西了。

    他跟在陆熠身边少,以前都是陈醉做贴身副官参谋,陈醉走了以后就是沙旺做警卫,现在沙旺出了事,这才把他从军营里调出来几天接替,所以巴克其实不怎么了解陆熠脾气,比如现在,他猜不透陆熠为什么一直站在原地不走。

    “少将,怎么了?”

    陆熠没看他,掐着烟弹了弹灰,又重新含在嘴里,雾气熏得大,巴克忍不住咳了声,想提醒他少抽烟,又觉得话太放肆,便憋回肚子里。

    男人含着烟,声音模糊:“抽完再走。”

    巴克拍了拍脑袋,他给忘了,陆熠是抽烟,但不喜欢车里有烟味,所以基本不会在车上抽,除非特殊情况,想到这,巴克觉得自己不聪明,差点儿得罪了。

    “那您抽吧。”

    闻言,陆熠才懒懒转过头睨他一眼。巴克笑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得憨厚可掬,用陆熠的话说就是,人忠心,脑子蠢,用之可气,不用可惜。

    烟抽完,味道散得差不多,巴克才替他重新开门。

    后视镜内,男人神色静敛,微微仰着头,一只手扶着眉心轻揉,休息之余低声发问他:“尤金把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老大在出事之后最快速度赶到美斯乐的乌叶公路配合贺聿生派遣的佤联军搜查,我们的人负责放关卡,人都被佤联军处理了,基本扯不上咱们这边。在清迈快速干道公路的那伙袭击者是雇佣的外籍兵,不过根据尸体勘测辨认,能认出跟袭击乌叶公路的国际刑警是同一批人,目前事情发出的告知都是掩人耳目的假新闻,老大的意思还是问,说接下来怎么处理?”

    男人蓦地睁眼,唇角戏谑:“怎么处理,还能怎么处理,真相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不想查下去。”

    这句话点醒了他,巴克蒙了瞬,攥着方向盘的手僵着,他侧过头回看车内镜中,陆熠的脸色未变,依旧那副淡定自若,只是蹙着的眉头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巴克问:“那沙旺的伤?”

    “别说这种蠢话”陆熠冷笑,“现在不是你在这里讲兄弟义气的时候。”

    “对不起,少将。”巴克低了低头。

    尽管巴克已经能猜到是谁在做背后推手,但他也只能咽下去,正如陆熠所说的,现在并不是讲兄弟义气的时候,现在死的人都是障眼法罢了,或许将来还会死更多的人,能平下来,不被抓住把柄,就是最好的结果。

    陆熠再次提醒他:“这段时间别起风浪。”

    “是。”

    答完,巴克忽然提起:“陈参谋要回来了吧。”

    “陈醉?”陆熠想起什么,眸子敛了敛,心中过完时间,算下来,确实是时候了,他淡淡“哦”一声,“是该回来了。”

    *

    曼谷。

    苏韫从那琳的偏院回来,踏着小石子路走得正顺坦,一抹身影遮住她脚下的路,她愣了瞬,抬头,是木汶。

    “爸爸,您怎么来了?”

    木汶抬抬头,自顾自深情叹气,望向她身后的那栋小别墅:“好久没来了,突然想来看看你妈。”

    自从那琳跟他感情破裂后,木汶基本就不再来偏院,今天忽然过来,苏韫不得不警惕。

    她没让道,正正堵在路中央,面上还是笑盈盈地:“妈妈刚吃完药休息下来,现在可能不方便进去打扰。”

    男人抬头看看天色,“这么早?”

    苏韫心底倒了口笑,也是,木汶从不来偏院,又怎么会知道那琳什么时候吃药什么时候休息,她扯扯嘴角道:“吃完了药会犯困的。”

    木汶“哦”了声,摆摆手:“那算了,我来找你也是一样。”

    终于是切入正题,苏韫早猜出他心思,也知道他要问什么,点点头,乖巧说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偏院,来到大花园的院子里,木汶坐在竹藤编成的秋千上,拍了拍栏杆,笑得和蔼;“我记得你小时候就喜欢坐在这里玩。”

    不知道他打的是哪一道谱,苏韫没心情陪他回忆什么虚假温情,找了张竹藤椅坐下,坦言问他怎么了。

    木汶还没说话,砂娜端着刚切好的果盘从屋里走出来,朝两人温温一笑,举手投足自带小女人的柔弱光辉,比她还要会装腔作势几分,苏韫脸色压得恰到好处,点点头道谢,随后接过砂娜递过来的叉子,将一块新鲜的哈密瓜送进口中。

    砂娜笑着说:“哈密瓜是今天现摘送过来的,很甜很新鲜。”

    “谢谢。”

    砂娜想揽上她肩膀,被不动声色避开,木汶扶了扶眼镜,从砂娜手里拿了叉子就开始逐人:“好了,你走吧。”

    女人欲言又止,没办法,只能攥了攥裙角褶皱,听话回屋内。

    小花园静下来,苏韫望着扑腾煽动翅膀的蝴蝶,有一瞬恍惚,曾几何时,她也无忧无虑,如今时过境迁,昔日种种温馨,早已经物是人非。

    似乎察觉她触动,木汶开始打感情牌:“你小时候最喜欢在这个小花园里抓蝴蝶了,是吧?”

    他说的没错,苏韫小的时候其实不怎么乖,总是在小花园里扑腾一身泥,摔倒了就跑向那琳怀里哭,有时候木汶回来得早,她便朝着木汶哭,那时候的木汶是慈爱的,笑一笑,把她举过头顶转圈哄,每一次,苏韫都能被哄好。

    风过了一阵,起得突然,吹得她酸涩直眯眼。

    原来,是起风了。

    “现在我已经长大了,爸爸。”她这样说。

    “是啊,你已经长大了。”木汶叹一口气。

    “爸爸,您想说什么,直说吧。”苏韫实在不想与他干耗下去。

    木汶先是一怔,而后拍拍她肩膀,依旧笑着:“没什么,就是那天陆熠把你送回来,有没有说什么?”

    说什么?苏韫默住,细细思考起来。

    思忖几秒,她点头,算是默认。当然,苏韫没撒谎,那么长的车程,陆熠确确实实说了话,且在临近下车前,也告知了她一件事。

    提点

    提点

    苏韫顿了顿嗓子,将叉子又取了块芒果,放在嘴里嚼,慢条斯理的咀嚼动作引得木汶不满,但又不好发作,只能哄着声音又问她:“他是不是交代了话?”

    果肉吞下,唇齿间满是香甜,苏韫不急不慢抽出纸擦了擦嘴角才回他:“他说———”

    话到这,苏韫忽然停住,木汶见她要说不说地,抿了抿唇不耐,“说什么。”

    苏韫回想起来。

    送她回来的车程上,其实两人没什么话,主要是苏韫还在气头上没法发作,不敢的原因也简单,怕被丢下车,在这种一无灯二无监控的地方,想杀人抛尸很容易,她也相信陆熠真干得出这种事。

    不过挺意外,陆熠主动同她搭话。

    “下次还敢跟着我吗?”他笑着,面上无愧。

    苏韫不说话,整张脸闷闷地,见人不回答,陆熠踩下刹车差点把她飞出去,幸而安全带锁着,然陆熠依旧那副傲慢,仿佛多说一句话都是赏赐,导致她脸色更臭。

    男人难得关心问她是不是不舒服,苏韫还没张口,下一句接着认真说,让别死他车上,这辆车是私用的。

    当时什么情况,苏韫挺想骂他,但又怕被丢下去,活生生忍着,整张脸近乎抽搐。不过很快,苏韫骂不出来了。六钯4午七64酒5

    陆熠睨了眼车内镜,恍若察觉到什么,将车顶灯打开,车子停在路边。沿着呼啸而过的旁车,苏韫莫名生出一股不安,即便不看过去,也能感知到身侧的人正朝她靠近,尤其那道目光像在她身上扎了根不舍得挪开。

    温热的气息慢慢接近,苏韫一动也不敢动,脸上忽然传来粗粝的触感,下巴被强迫掰起,转过脸,陆熠离她极近,近到呼吸交织,甚至听得清心跳。

    那双手并不温柔,仿佛她是个什么物件,翻来覆去地摆弄查看,苏韫想甩开,奈何他力气大,最后,陆熠像终于找到什么,微微倾身,离她更近了。

    苏韫瞳孔颤了颤。

    呼吸洒在脖颈处,很痒,很麻,那双大手慢慢攀下,声音不自觉低了个度:“掐你了?”

    她点点头。

    “下手挺狠。”说完,松开她。

    脖颈处的肌肤本就娇嫩白皙,他堪堪只是用了一小力,这苏韫身上都能冒红,明显玛罗泰是下了死手才会又青又肿,他嗤了声笑,从后座储藏的医药盒拿出一瓶药膏递过,扬扬下巴示意她接着。

    “谢谢。”

    说完,车子重新启动,她没再继续问下去,当然,陆熠也无话。

    车子并没有直接把她送回别墅门口,大概是为了避嫌,又或是嫌麻烦,陆熠只进了市区就把她放下来,而后苏韫自己磨了半天打车回来,然回家后,苏韫却在别墅门口瞧见了那辆眼熟的迈巴赫,以及似乎是刚坐完客,正慢条斯理下阶梯的男人。

    见她直愣愣哀怨站着,陆熠视作空气,抬腿从她身边绕过。

    苏韫终于忍不住了,“你在耍我?”

    闻言,陆熠顿住脚步,幽幽回身看她,面上一副挺有意思的表情,“苏小姐,我不是你的保镖。”

    意思苏韫无权命令他。

    话说的没错,苏韫自知理亏不好再说什么,缠人的是她,他确实没那个义务,想着,苏韫避免再得罪,直接绕开走人,哪曾想身后的陆熠开了口。

    声音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

    “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想清楚。”

    无头无脑的说完,没再给她多反应的机会,嘭地一声,苏韫回头只能见一阵尾气。

    什么叫不该做的,又让她想清楚什么?苏韫僵在原地,迟迟未挪动步子,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揉着脖颈试图缓解那股窒息的压力往屋内走。

    思绪回笼,苏韫看着木汶将话原原本本复述。

    她当然也好奇,陆熠为什么避开她来别墅,来别墅明显就是见木汶了,这是不是也证明了两人已经勾拢上?想着,她暗暗观察木汶神色。

    木汶比她想得要冷静,听完舒了口气,而后起身,“既然是这样,那就没事了。”

    “怎么了,爸爸?”她试探问。

    “没事,你不要管那么多。”木汶将果盘往她面前推了推,“吃水果吧。”

    “那我以后还需要继续找陆熠吗?”

    苏韫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当然,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木汶默了默,镜片下的眸子沉浮,良久,他才道:“如果他不讨厌你,想继续跟着那就跟。”

    他警告:“别让他反感,引起不必要争端就行。”

    据目前情况,木汶是基本可以确定陆熠并不抗拒苏韫接近,否则早在一开始败露时,事情就揭穿掀桌了,于他而言,多一个筹码未尝不可。

    毕竟陆熠这个人,不好拿捏。

    而来找他,是应承了那句他没弄懂的话。

    陆熠笑着说:“以后泰国怎么决策,还得看你脸色行事。”

    这话单提出来就足够有诱惑力,木汶不傻,陆熠想提拔他上位,而上位就需要踢掉现有的候选人,为泰党不会出两个政权,这是毋庸置疑的,最后,陆熠也不显山露水指了条路。

    “组阁。”

    如今局势莫变,谁上谁下都不好说,第一轮的选票中,前进党明显领了先锋,而有了组阁之权就不同,票数折了再折也不会差,外加军方的250票席位,总理之位就是囊中之物。

    当然,这都是后话,因为现在他有了新想法,既然谁上都可以,如陆熠提点的,为什么不能是他。

    镜片下的眸色阴测渗人,看得苏韫心脏颤了颤。

    只一刻,木汶恢复慈父的形象,起身让她把果盘吃完,自己走回屋内,空留下她在坐藤椅发怔。

    新闻

    新闻

    *

    距离第一次大选投票已经过去近一个多月,票数洗牌,仍没得到结果,国会的投递一再重推,位置究竟花落谁家还没个定数,明面风平浪静,浪潮之下,波涛汹涌。

    如今不仅仅三大党派参议,还新增了总理之争外的组阁之权,组阁之权下衍生出更多的激进党派斗争,整个泰国可谓热闹至极。

    而在如此节骨眼上,流亡国外十七年的前泰总理“纳瓦”主动回国投案,这令原本就动荡的局势愈发扑朔迷离,总而言之,总理之位依旧难产。

    日子随着最后一场大选投票前,泰国政坛出了两个大新闻。

    第一则,建国党热门候选人玛罗泰在举行演讲拉票时遭到袭击,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丑闻爆出,其中“税款吞脏”鲜红二字尤为扎眼,新闻一出,瞬间点燃民众浪潮,原本高涨的支持率从53%跌至前所未有的冰点,这是自第一次选举以来发生的头一遭丑闻事件。

    第二则,为泰党即将更迭新一任候选人,但更迭的名单迟迟未推出,消息出来,轰动一时。

    马上就轮到下一轮的投票阶段,萨拉的退出让所有人惊讶,然其背后原因无从知晓,只知道萨拉下台后,彻底销声匿迹。

    有意思的是,两则新闻都被不合时宜压下来,不到三天便消失在大众视野与媒体平台,被禁止讨论。

    回曼谷的车程上,陆熠接了几通电话,塞纳瓦、木汶、玛罗泰。

    前两者都较为听话,塞纳瓦是个聪明人,早在陆熠提点完后自发以前进党为名头,笼络各方小党派组建了“八党联盟”为之摇旗呐喊,以选举过后分摊权力为引,主张合作共赢,拿下组阁的席位。

    效果显著,八党联盟很快吸引了许多折中票数无望的小党派,加固了八党联盟的壁垒,只等最后一次大选上台。

    木汶则稍显谦逊了,不声不响地干大事,借着为泰党内的亲信在玄门关的酒局作势拉他下马,以拉拢亲信派彻底垄断萨拉原本在党内的支持簇拥,明面和善,背地摆了他一套,两人关上门狗咬狗,乘着陆熠的势,木汶最后毫无疑问成为赢家。

    电话打来时,木汶并不操之过急,刚下的为泰党如果贸然打出一位新候选人必然再次掀起轩然大波,所以字里行间都是对陆熠态度的试探,他主张亲信派已经笼统一半以上的为泰党员,就只等翻身上船的一个机会。

    两人报完了进度,基本也是说一半藏一半,陆熠这人能用但必防,无论哪一层面,他都是站在军方层面,要知道,总理之位落在哪个党派手里都可以,唯独不能重新回到军方与王室手中,泰国政权争斗本就一直没断过,能让党派联合唯一点就是对抗军方,早年,王室与军方的独裁就引起不满,党派之间甚至曾游街抗议。

    也就是说,借陆熠的势是必然,但总理之权最后绝不能流向军方。

    所以二人态度挺耐人寻味,听话又不听话。

    当然,陆熠并不深究,这个位置于他而言,谁上,这都不重要,他要的东西远不止那么简单。

    而最后一通,电话是从医院打来的,这会儿,玛罗泰在养伤,被踢下团结建国党候选的位置后,基本党派落败一半,陆熠还挺好心,替他压了压,然玛罗泰并不觉得好意,相反,他怀疑这事情跟陆熠脱不了干系。

    毕竟怎么会那么巧合,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贺聿生卖消息的事情他不是不清楚,陆熠早在他之前就先拿到一份丑闻大礼,以陆熠的秉性,不利用乘势毁他,怎么可能?

    但陆熠声音轻飘,挺不走心地说:“你出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帽子要扣也得扣个像样的,你觉得贺聿生只给了我一份资料?别傻了,好大哥。”

    这是第三次喊他大哥,玛罗泰并不知道。

    原本还抱有怀疑,然接下来,玛罗泰开始对他的说辞产生动摇,因为陆熠接下来的话更挑明:“你觉得他贺聿生算什么好人,话又能信几分?我想你不会不清楚,他要的是什么。”

    是的,玛罗泰何尝不清楚,贺聿生两边卖消息无非是想看他们两兄弟内讧起阵势,闹得越大他戏看得越欢,按睚眦必报的秉性,这么一出无非就是想报复他先前扣押货物的仇,再者,就是乌叶公路,当然,他不会承认,这事情可不是他一个人插得了手办的。

    挂了电话,陆熠脸色冷得吓人。

    棋盘纵横交错十九路,推手先入,子落局中,怎么围援突圈,接下来的戏份,他可就得好生瞧着了。

    *

    曼谷·陆军总部

    肃静的总部楼很是威仪气派,军靴每一步踏上,声音都顿感沉重,折角,阳光从铁窗户的缝隙渗入,照得胸前的徽章耀眼。

    “少将。”驻守楼内的参谋敬礼喊了声。

    陆熠停了脚步,恍然抬抬下巴看过去,金色光晕洒在他脸上,一半亮堂,一半隐在黑暗里。他点头,身后,巴克与普诺大概交接消息后,折身回来报告。

    男人低头看了看钟表,开会的时间还剩3分钟,与陆熠的淡定自若不同,巴克很是着急,晚了会议,所有人都等着,萨普瓦面上无光,必然会不高兴,许是萨普瓦也意识到这点,才特地派来普诺下来接人。

    普诺知道陆熠有个怪癖,进了总部,再高的楼层都喜欢走楼梯,吃苦言说,没一点官威架子,不过到这种时候了,再不上去,真要闹出事,他伸伸手,请示人往电梯走。

    陆熠只是斜了他一眼,点了点钟表,笑嗤:“这不是还有2分半,急什么。”

    说完,慢悠着,独自离开。

    普诺很无奈,他也真是不担心萨普瓦生气,要不是凭这层关系,普诺真会以为陆熠在下司令部的面子。

    楼梯间,他好耐性地低头点了支烟,又将打火机丢回兜里,巴克跟在身后,呛得连连咳嗽,又不敢多话。

    灰瓷瓦的地面很是透敞,每踏一步都能磨得靴底发出声响,陆熠含着烟,神色隐在雾里,辨识不清。他并不觉得有什么累不累,反而很享受这种攀登上顶的愉悦。

    正如他所走的每一步,往上或许是数不尽的层叠,但阶梯从来不是障路的阻碍和挑战,这可是助他登峰的一条通天大路。

    蠢猪

    蠢猪

    诺大会议室内,鸦雀无声,静得袖口擦汗的窸窣声都清晰可闻。日日鱼肉:⑼5⑵1602⑧3

    墙上的摆钟倒计时剩不到半分钟,距离主位最近的左侧还空出一把交椅,萨普瓦双手交叠在桌面,军帽下的阴影,正好遮掩住那丝不耐。

    右侧,陆军总参谋长“颂信”,扭过头,手遮口型同萨普瓦攀谈,不知说了什么,萨普瓦神色变了变,随后挥挥手,示意他不用多言。

    然就在倒计时仅剩3秒,敲门声响起,普诺进门示意,而后,门吱呀一声打开,众人视线看过去。

    光线从他遮挡的缝隙处渗出,陆熠一身挂满勋章的军装,英姿笔挺,面色却淡然,找不出一丝松散劲儿,光是站在那就足够耀眼,轮廓清晰的一张俊脸紧绷,微微抿唇,而后朝主位的萨普瓦敬礼。

    从主位的左右位会议桌排开,皆属泰国第一梯队的头号人物,也是现泰军中握权称号排名的五虎上将,右一、二,为陆军总参谋长“颂信”,副总参谋长“英育拉”,左二位是时任国防部长“索隆”。

    “陆少将真是日理万机。”颂信转过头眯眼笑了笑。

    陆熠并没搭话,他视线落下,扫完一圈,停在萨普瓦脸上,请罪示意。而后才望向颂信,似笑非笑道:“我这不是也没迟到,大家久等了。”

    颂信这人摸爬滚打45岁才爬上这个位置,眼神锐得吓人,即便不说话,浑身上下也透着股老练的威严,他处保守一派,陆熠相反,年轻桀骜,仗着自己在军队一骑绝尘,行事作风处处狂傲,规矩就是命令,几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这也纵使颂信对他这些年的升迁路一直颇有微词,不过人是萨普瓦手底下出来的嫡系部队,又自己掌权边境军队的调令,他明面也一直未戳破这道气墙。

    所以纵然是知道今天陆熠是故意而为之,此刻他也点到为止,微敛起态度,将事情打杆揭过。

    萨普瓦倒是没多话,点头示意他落座。

    椅子拉开,发出滋啦一声,刺人耳朵,难说是不是故意,颂信听了个透彻,眉头皱得能夹死只苍蝇,然陆熠这一行为也吸引所有人视线,他面含抱歉,唇角却不合时宜勾着:“抱歉,椅子太重。”

    落座后,小插曲揭过,此次会议由萨普瓦组织推选总理一职的专会,如今军区推举的250票席位都被陆熠所掌控名单,这也是颂信今天挑刺的原因,萨普瓦的权力明眼都看得出在倾斜谁,所以会议中途,颂信联合英育拉拍了桌子。

    两人皆是推崇军区站出第二个拉育,也就是想复制当年身兼陆军总司令后当选总理的想法,簇拥萨普瓦上台,然这事情不是那么好办的,矛头直指手攥席位的陆熠。

    陆熠冷笑一声,后仰着椅子,表示难做:“现在票选的位置难产,党派之际都在做组阁,前进党先打出八党联盟这张牌,手里攥了一半的上下议院席位选票,你拿什么去争?”

    话不是没道理,泰国选举议院是两院制,分众议院和参议院,众议院共500个席位,而参议院则有250个,拢共所有的投票席位加起来共计750席位,于先前修改的宪法中,即便军方不参选总理,250名的参议员也全部由军方任命,稳操三分之一的票权席位。

    党派之间的斗争再厉害,最后目标也是一致向军方与王室做抗争,倘若军方在这个时候做出要参选的表态,那么党派便会化干戈为玉帛,相互组阁,联合拿到剩余三分之二的票选,局面之下,军方毫无胜算。

    颂信冷笑,下一句话,语出惊人:“我听说最近你跟刚组阁的前进党有来往,风声都从民选传进了军院里,陆少将,该不会是想扶持一支新队伍吧?”

    此话一出,震惊四座,泰国可以出现军政四大家族分庭抗礼的局面,但绝不会再允许冒出一支新的派系分瓜权力,拿军方亲信的票数去养自己势力,这是最忌讳的,颂信这一番话无疑把他架在风尖浪口,做实他的狼子野心。

    所有人紧盯着陆熠,也包括主位上的萨普瓦,那双眼即便稍显浑浊,也锋利如同利刃,短暂的相视就能将人扼住咽喉。

    众人都紧张之际,萨普瓦淡定得多,只一眼便收回视线,捞过桌面的茶水吹了吹,饮茶下肚,仿佛没听见颂信矛头直指的那一番话,喉头滚动间,垂下的眸子阴影加深。

    陆熠敛下不悦,嗤笑一声,骂他愚钝:“好歹颂信参谋长也是步步上来的,怎么连最基本的道理都没掰扯清?现在的局势,唯一能做的就是扶持亲近军方党派上位,等到大选过后瓜分权力才是最能托底的决策,否则别说什么吃肉,恐怕连汤都分不到一口。”

    说完,萨普瓦也已经将茶盏撂下,发出嘭地一声震响,原本还打算继续说话的颂信也闭了嘴。

    萨普瓦让他继续说,陆熠点头,公事公办地汇报进程。

    话里话外都是按照萨普瓦的指示去办,选票的拉拢与接触目前都在按照进度走,前进党的亲近派组阁是最大的拉拢对象,一旦押宝成功,那么权力便会瓜分下来,军方得利。

    当然,陆熠说得坦荡,一番话下来滴水不漏,叫人信服,就连在场的军方势力家族之一的索隆都算得点头他的决策,既然点头,那么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陆熠笑笑,将话收尾。

    “塞纳瓦是个聪明人,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意思保障他的绝对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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