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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清风徐徐自门外吹来,淡淡的熏香自茶楼外的宝车处飘来。

    沈敬安后退了两步,主动与林凝素保持距离。

    新帝性格不似往常,

    多猜忌。

    他不想让林凝素为难。

    宝车窗牖上的竹帘微动,伴着金铃细响,启出一条缝隙出来。

    林凝素顺着那声响看去。

    在那些垂饰的遮掩之下,

    林砚的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她身上,

    眼尾还带着淡淡笑意。唇边的弧度恰到好处,

    周身气质温和,仿若真是个耐心等待妻子归家的丈夫。

    如果没瞧见他那轻敲窗木的指节。

    那是林砚不耐的象征。

    林凝素搅动着手中的帕子,

    心中已经在担心这人是否生气了。正忧虑之时,清朗的声音自宝车内传来:

    “不急,将想说的话说完,我等你。”

    她抬眼,见林砚不知真假地冲她点头,一副大度模样。

    要是真没气恼,也不会让乌蚩去茶楼里搅扰。

    也罢,左右这人也已经不高兴了。

    林凝素转身看着沈敬安,低声道别:“敬…沈世子别送我了,改日再聚吧。”

    沈敬安余光看向车马,那藏匿在笑意中的警告,他又怎会看不出。

    阿素,再会。

    告别了沈敬安之后,林凝素缓慢靠近那车马之前。车内之人似是等得急切,她的手腕才触上车帘,便被紧握着拽了进去。

    临近夏日,车马内该有些闷热才是,可她却没由来的觉得冷。

    可此刻抱着她的男人,面上倒是没有一丝的不悦,只是轻轻替她整理着身前那些凌乱的流苏缀饰。

    “出来这么久,该是累了吧。”

    林凝素摇摇头,她如今也弄不清楚,这人到底是何心思。

    他只字不提关于今日同沈敬安见面的事,难道是真不在意了不成….

    “我不累。”

    车马缓动,穿过长街,向着林府的方向行驶。

    她轻轻挣脱这人的怀抱,林砚并未多作为难,退而其次地勾住她的指节。

    因着寒毒已解,林砚的体温早已不似从前那般冰冷,甚至能透出点温热来。触碰时间太jsg久,甚至会觉得灼人。

    车内久久无人说话。

    往常的经验告诉她,这事应该还没完。

    林砚的性子,本就秉承了荆苗那一脉,再加上那情蛊的作用…..

    上次命悬一线的孟国社稷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林凝素可真是再不敢惹得此人不悦,真怕林砚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侧过身,主动勾住这人的脖颈,笑着问道:“哥哥,在家中住上一日吧。”

    但林砚的洞察力惊人,尤其是对自己。如今她的确是再没了什么折腾的心思,只想安稳度过余生。

    这些,他能瞧出来。

    所以今日才没有立刻发作吧。

    “好。”

    -

    -

    因着夫人后日要办小宴,管事的正在林府门前盯着那些采买,他大老远瞧见一辆车马,似是朝着林府而来。

    那车马旁跟着的人…似乎是伍赤大人呀。

    管事的愣了一瞬,随后如受惊的老马一般,勒令人将这些个货物搬进去。他正了正衣襟,等待着那车马停靠。

    这林府今日还真是热闹,前头来了个沈世子,这会连陛下都大驾光临。

    林凝素下了马车后,低声提醒着管事莫要声张。虽然朝中少有敢置喙林砚行事之人,但那些个老家伙也不是省油的。

    她回身打量着林砚今日这身装扮,普通的品月色绸制长衫,并没有繁杂的花纹。腰间无任何坠子香囊,但却破天荒地佩了一把长剑。

    并不算惹眼,但这张面孔惹眼。

    林凝素快速地牵过这人的手,进了林府之后迅速阂上大门。

    她倒是不怕什么不好听的,只是不想再下了父亲母亲的面子。

    府中侍候的老人自然识得从前的大公子,虽然讶异林砚的突然到来,却也不敢多言,只是默默退至一侧。

    穿过游廊后,掌心的温热才让她想起,自己这是一直牵着林砚的手。她仿若被烫着一般,下意识想缩回手,却被握得更紧。

    林砚轻笑一声,指尖轻轻刮蹭着她的手心,示意她继续走。

    “…..”林凝素只好加快脚步,想快速去正堂寻母亲去。

    不知是不是速度过快,林砚身上的佩剑剑穗发出叮叮的撞动声响,清脆悦耳。

    林砚是不佩剑的。

    她放缓了脚步,忽然就想起了之前林砚说过的话。

    【此生,都做个君子。】

    林凝素不由得笑了,她宁愿相信后厨养的芦花鸡能飞。

    还没来得及细思,前边便传来一阵谈话和脚步声响。好似是母亲….

    她立刻慌了心神,想将身侧握着自己手的人甩开。

    “….先放开。”

    等到拐角处,几人的身影出现时。牵着她手的力道陡然放开,十分安分地背在身后。再加上他今日一身的儒生装扮,一副好儿郎模样。

    管事的早跑进去禀报了林夫人,所以她在瞧见林砚时没太惊讶。她弯下腰身,正想行个礼,却被阻拦。

    “夫人,不必多礼。”

    林夫人面上的笑意带着些尴尬,她看向站在林砚身旁的林凝素,立刻招手。

    “素素,怎么陛下过来,也不遣人来提前通报一声。”

    “女儿也是回来路上恰巧碰见哥哥。”

    林夫人又询问了几句,才带着人去了正堂之内。

    相国有政事出门,家中没准备多少的膳食,大多是林凝素平常喜爱的几道小菜。好在还有半个时辰才到用膳的时辰,厨房紧赶慢赶,又添了几道往日里大公子喜食菜式。

    这一顿饭,林凝素倒是挺自在的,与往常没什么不同。

    但她见母亲却时不时同林砚说上几句,虽然没直接表明,却大多是暗示林砚,日后不能给林凝素委屈受。

    得知林砚今日要在家中住,用过膳后,林夫人便命人收拾林砚从前的院子。

    而后又派了好些个人送林砚回自己院中,生怕他乱跑似的。

    林凝素见状发笑,只觉得母亲是多虑了,这人再怎么样,也不会在府中乱来的。

    虽然他们早就….

    不过事实证明,姜还是老的辣。

    临近亥时,月上柳梢。

    云鸾和银岫替她梳洗过后,便去了外间睡下。林凝素拿起剪刀,想让留得那最后一盏烛火更明亮一些。

    焰心燎着刀间,她还未来得及动作,手掌便被握住。

    林凝素没惊讶也没害怕,因为身后之人身上的清冷松香太过熟悉。

    大掌握着她的手,共同将烛心剪断。焰火霎时间变得明亮,在二人身前撒上一层橘光,近乎融为一体。

    她放下那剪刀,没等转过身去,便被身后之人仰面按倒在几案之上。

    细密绵长的吻铺天盖地而来,因双手被束缚住,她半点也挣扎不得。

    “低声些,莫让人听了去。”伴着湿腻的啄吻,低沉的声音在耳畔缠绵着。

    林凝素瞥着毫无声响的外间,眼眶微红:“…..不行。”她蜷缩着身子,不想让自己的衣衫带子落入人手。

    在宫中,无人知晓也就罢了。

    她怎好在家中做出这种事,要是传进母亲耳中,那她再不要见人了。

    可身前之人的手指像是灵巧的蛇,三两下间,凉意便席遍全身,只剩下那一丝的遮掩。

    果然,白日里的事,根本就没完。装得那样大度,是早就谋算好了找补。

    林凝素眼眶中含着泪水,可这人像是没瞧见一般。一边柔声道些令人面红耳赤的情话,一边肆意地作弄。

    惹得她心火烧燎。

    一刻钟之后,林凝素以为这人是偏要不可,心中凉了半截。可临到头来,林砚却自顾从偏房找出一件干净的寝衫来,给她套了上。

    “你….”

    她见林砚坐在一旁,饮着冷茶,大抵是真不会对她做什么,才彻底安心下来。

    “早些安寝。”林砚放下手中的茶碗,将窗边小榻上的林凝素抱上床铺,“过些日子再见。”

    林凝素知道,这人是指成婚那一日。

    随后,高大的身影渐渐隐匿在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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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心中烦乱,却也架不住困倦之意,渐渐睡去。

    第二日一早,便听闻林砚回了宫。连早膳都没用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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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时日,都十分平淡,但也能从这静谧之中品出点怡然来。

    唯一让她心有触动之事,便是沈敬安上书,自请去南疆协助许融。南方诸国的兵力不少,许融的军队虽是精锐,但难敌数量。

    敬安他…自请重新与南方诸国谈判。,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相信沈敬安的能力,却也担心他的安危。

    这人,正是在大典的前几日离去的。

    窗明几净,对镜贴妆。

    绯色的口脂均匀地在唇上铺开,眉心与两腮的花钿将少女的气色衬得愈发明艳。

    银岫和云鸾云树,三个小姑娘在旁边叽叽喳喳地调和着脂粉的色泽。好容易弄出个偏绛的庄重之彩来,兴高采烈地拿去给林夫人瞧。

    林夫人轻捻着那脂粉,点点头。随后看向妆台前的女儿,笑问道:“素素,这个颜色最适宜。”

    久久没得到回应,林夫人偏过头,触及到女儿微微失神的目光,心下了然。

    本该是女儿家出嫁前的欢喜时刻,林凝素却有些忧愁。

    “素素,既定之事改变不得。人不可能此生都牵挂着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也不可能永远拒绝已经绑定一生之人。”

    “宫门似海,今后不能行差踏错一步。”

    “就算陛下待你用心,你们自小情意深厚,却也未必能经过岁月磋磨。好生经营,时时自醒。”

    林凝素转身,接过母亲手中的脂粉,轻轻点头。

    “女儿明白。”

    林夫人叹气,随后示意云树去将礼服取来。

    云鸾和银岫也机灵,拿起脂粉盒上前询问着林凝素,时不时还打趣几句,力求逗笑她。

    这时,云树将礼服拿了来,身后还跟着才下学不久的凝雨,嬉闹着要看林凝素穿上这宫装的模样。

    “我还从没见过皇后娘娘呢,在长姐出嫁那一日,我要第一个看长姐。那样我就是第一个看见皇后的人了!”

    “凝雨….”林夫人向小女儿招手,示意她不要顽闹。

    “进去试试吧,素素。”

    孟国这些大典上的礼服形制,大多是中看不中用的繁杂设计,里外七八层套起来,足能将人闷出病灶来。再加上一些零碎的饰品,将近两刻钟才穿好。

    待她走出来之时,屋中一片静谧,众人皆是定定地看着她。

    好半晌jsg,林夫人满意地点头:“素素,你瞧是谁来了?”她指向一旁的角落。

    林凝素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见阮清正坐在椅前,安安静静地看着她笑。方才有一大堆仆婢围着,竟是让她没注意到此处多出一个人来。

    “清清,你怎么来了?”

    这是林凝素今日第一次展露真心实意的笑颜。

    林夫人见她高兴,也就不打扰这一对闺中密友,悄然自行离去。

    这时,阮清命身旁侍女拿出一个木箱来。那木箱做工精致,四周描着金,不大不小,刚好能在小几案上放下。

    “过几日便是你的大婚日,但封后大典,我是不能参加的。便想着将贺礼提前送来。”

    林凝素面露错愕,随后盯着那木箱瞧。

    “这是何物?”

    她凑近了些,隐约能闻见淡淡的香气。

    阮清将箱子打开来,霎时间,混合着花香药香飘散在整个屋子里,如同进入了春日百花园一般。

    “这些都是香囊,可以佩在衣衫上,也可以放在寝殿之中。”阮清指着上方那一排乱针绣牡丹的香囊道,“这些夏日可避蚊虫,蛇蚁。”

    “这些则可在冬日调养身体….”

    “这些气味浅淡,戴着参加宴会,亦不会唐突旁人。”

    林凝素看着满满一箱的草药香囊,心中不知作何滋味。

    “清清,辛苦你了。”

    “举手之劳罢了,你知道,我最喜欢做这些。”阮清笑着将那箱子阖上。

    说起来,阮清与那尚书家幺子的婚事,似乎还在议。

    她之前去央求林砚,让阮清去太医院的事,但这人至今也未给她答复。只能等成婚之后再论。

    “凝素,那我便先回去了。”

    “不多留一会吗?我身边新来的小丫头银岫,她做的酥酪甜而不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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