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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林凝素又坐回那枯树墩上。

    许融在上次离开上都城之前,对她所说的话,意思便是想让父亲帮孟桓。

    那么就是许融还不知道父亲其实本就是孟桓的人,他才从西戎边境赶回来,肯定也不知道圣上将畿辅军的兵符交给了父亲。

    想坐收渔利的人,自是想看见鹬蚌的势力旗鼓相当。

    当时孟桓处于弱势中,许融便来撺掇她去让父亲帮着孟桓。

    若是父亲和孟桓胜了,有那么多畿辅军在,许融也不敢造次。毕竟这两支军队虽是精锐,也没多少。

    想到这,林凝素的心绪平复了许多。

    可若是林砚胜了呢?

    这么想着,她也问了出来:“若林砚胜了呢?你竟是要对裘将军挥刀相向吗?”

    “阮柱国可没教过你向自己人捅刀子。”

    许融冷哼一声:“裘将军…他听我的。”

    林凝素沉默了。

    也是,一位不怎么熟识的皇子,和一起征战多次的大将军亲信,怎么选一看便知。

    更何况,谁不希望自己上头大树长得更高些,自己也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看来,此战,林砚就算胜了也得败。

    孟桓得挂着君的面子,不会立刻杀林砚,顶多扔进宗牢里再杀。败了还有生机,胜了可就真的被许融的兵马动手杀了。

    城内的声响仍在继续,林凝素盯着那点点星火,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不会有事的,父亲,家人,不会有事的。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城内传出的声音逐渐小了些。

    许融抽出腰间的长剑,对她说道:“便在此处,一个时辰后来接你。”

    林凝素白了这人一眼,随后她便觉身子一轻,是又被人拦腰带起。

    “你又….”她话音未落,便在不远处瞧见一个人影。冷风下,熟悉的古朴银铃作响。

    她眼睛一亮,喊道:“大巫!我在这…许融想….呜呜呜呜,呜呜…”

    林凝素话还没说完,便被捂住了口唇,发不出声来。

    许融没再多话,军队连带着林凝素便一起去了上都城城门方向。

    不知大巫追上来没有,林凝素被放开了口唇,恼怒道:“大巫最是厉害了,我劝你收起你那些心思。她的蛊从前在并州有多厉害你不是没见过!”

    许融心思转着,他知道这蛊是荆苗人,却不想林凝素也知晓这些。

    城内旌旗寥落,有浓重的血腥气。,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凝素看向不远处的火光和人影,是父亲,还有孟桓。

    孟桓胜了。

    宗牢

    黑夜中,

    迎面而来的人手中都举着一把火,将四周的墙壁照得通亮。因是逆着光,十分刺眼,

    林凝素只隐约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形。

    走在前边的是孟桓,而走在稍微后头一些的是父亲。

    孟桓似是腿受了伤,

    走路时还有些瘸拐。

    林凝素松了一口气,许融的计划是落空了。父亲平安,林砚应当也暂时没什么危险。

    她环视着人群,想找寻那抹熟悉的身影。

    没有。

    她收回目光,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失落。

    “素素?”林业笙先前见女儿几个时辰没回来,找遍了全城,“跑哪里去了,

    快过来。”

    林凝素看了身侧的许融一眼,随后便小步回到父亲身边。

    ,尽在晋江文学城

    后头的畿辅军乌压压一大片,手中的刀刃和铁甲都泛着寒光。

    许融扫了一眼,立刻便知情况不大对。这不是硬碰硬能赢的。他暗咬着牙,眸光沉沉,将手中兵刃扔在一旁,半膝而跪:“殿下,末将救驾来迟,

    望殿下恕罪。”

    林凝素笑了,这么快就识时务了,倒是能屈能伸。

    孟桓抬手,

    随后两名兵士押着一人上前。

    “许将军,

    可认识此人?”

    软甲已经破败,

    身上伤口无数,此人耷拉着头,

    已经没了意识。

    从这人身上的令牌可看出,是阮将军手下的将领。

    是一个时辰前进上都城的裘将军。

    “殿下,此人乃柱国将军下令与我一同救驾的裘将军。他这是….?”许融佯装不知。

    林业笙上前了几步:“太子殿下还稳坐于东宫,裘将军怎么还上赶着要帮衬乱臣贼子呢?”

    许融埋下头,主动请罪:“柱国将军仍戍守边塞,律下难免疏漏,还望殿下、林大人恕罪!”

    “裘将军便交给末将,由我带回西塞,连夜出发。”

    “阮柱国一片赤诚之心,孤从不怀疑。但手底下的人多了,难免有一两个狼子野心的。许将军先回西塞,裘将军便先由孤看管,一切等阮柱国班师回朝再议。”

    阮柱国支持林砚是板上钉钉的,但也不能罚,两方人马心中都清楚。给彼此留一些面子,再好不过。

    许融看了裘将军一眼,随后言道:“是。”

    临走之前,他的目光望向火焰之前的林凝素,将所有的不甘都打碎,吞入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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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后,定还有机会。

    眼看着天就要亮了,这些事闹出这么大动静,瞒是瞒不住群臣和众人的。

    只能先趁着日光没起来,快些打扫残局。第二日再由孟桓操持着圣上的丧事,接着就是登基大典。

    畿辅军需驻守在上都城四周,无故不能离开太久,许融的兵马离开之后,这些军队也按班次四散到上都城各处。

    只剩下了李玉离和跟着他的那些道人。这人蒙着半边的面孔,看不清情绪。但林凝素依然能从这人看着孟桓的视线中看到恼怒之意。

    不为别的,就为孟桓骗了他,出尔反尔。

    孟桓以诛灭林家为饵,才吊得李玉离为其卖命。如今这人刚为孟桓拼杀过,他身边的那群小道人也伤了不少。结果转头就瞧见孟桓和林业笙谈笑风生。

    若换作是她,也会生气。

    孟桓转身,吩咐道:“玉离,今夜辛苦,先回去吧。”

    李玉离没说什么,直接转头离开,连礼数也顾不上周全。

    三拨人都离开了,这窄小的城墙道忽然便空旷了起来。

    “素素,怎么愣在这。一夜没睡了,回去好生歇息。”孟桓拍着她的肩,轻笑着。

    林凝素心不在焉地摇摇头,便跟在林业笙身后,去往林府方向。

    等走远了些,到了孟桓听不见的地界,她连忙走上前:“父亲,哥哥在哪?”

    林业笙顿住脚步,轻声叹气:“已经送去宗牢了。”

    “他有没有受伤?”

    “受了些轻伤,宗牢里有太医,自会医治。不必担心有性命之忧。”

    林凝素还有很多话想问,但一时之间又不知从哪处问起。这一晚上经历了太多事,她很疲惫。

    在林业笙心中,林砚和林凝素兄妹之情甚笃,他何尝不知女儿的心思。

    于是便主动言道:“太子的心性,恐怕是容不得你哥哥的。圣上又说了平陵王和外族人有关联,所以太子一定会给平陵王安个里通外国的罪名出来。”

    “孟国律法,里通外国,天子与庶民同罪,不容有私。”

    林凝素越听心口越冷。

    今日,胜会败,败也会败。

    这一切确是和上辈子不同了,却也与她设想的相差太大。

    “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吗,父亲。”曾经林凝素也以为父亲是个重利益大于情义的人,毕竟为官三四十年。但如今见父亲在圣上看中林砚之后,也仍旧暗中支持着孟桓。

    她便知道,自己对父亲了解的还不够多。

    但林砚如今在宗牢里,父亲也定然不会开怀。

    “为父,会极力保住你哥哥的性命。”

    -

    -

    林凝素回到了自己的桃源阁,昏天黑地地睡了一天一夜,只有jsg在梦里才能什么都不想,无知无觉的。

    醒来之后,愁丝便又如春草在心中细细地发芽。

    可明明,所有事情都已经解决了。

    云鸾进来房内,想唤她起身梳妆用膳。前夜的事也大多传遍了,云鸾这个平时话多了如绵针的姑娘也自觉噤了声。

    “您睡的这一天,夫人来看过一次。”云鸾搁下手中的梳子,“云树同我说,夫人也两三日没睡好了。”

    “要不您去瞧瞧夫人吧。”云鸾也是想着,两个人在一起说话,总好过一个人闷在这。

    林凝素摇摇头,静坐在软椅上。

    “咚——”

    幽长的丧钟自皇城西北角传来。

    因着一切仓促,圣上的丧事办得也急。丧钟连敲了两日,整个上都城都笼罩在悲痛之中。

    倒不是悲圣上,是悲自己,悲前程。

    林凝素回过心神,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拉着云鸾询问道:“今日是十几?”

    “回姑娘,今日已十九了。”

    十九了,马上又要到月末了。宗牢里,哪有解药,也未必会有续服的寒毒。

    如今一切都还没安定下来,孟桓尚未举行登基大典,朝中也有蠢蠢欲动之辈。她如今若想去宗牢里见林砚,也是不可能的。

    就这样又浑噩地过了半日,忽然有侍从来报说有阮柱国府的帖子。

    “拿过来。”林凝素接过信帖,落款是阮清。她连忙拆开,一目十行地读过。

    是阮清想唤她去阮府一趟,她之所以不能过来,是因为郡主不让她在这几日的当口出门。

    阮清未在信中写明,只怕是有重要的事。

    林砚入狱,她铁定要难过的。

    林凝素备好车马去了柱国府,到达之后,府中的人也不似从前那般热络,大多蔫蔫的。因为阮柱国帮着林砚起事,终究是罪。就算国之股肱也不能免责。

    这府中之人担心被牵累也是应当的。

    林凝素直接去了阮清的内院里。

    进去时,阮清正埋头书写着什么,见门外的动静,她抬起头来。

    眼眶微红,似是刚刚哭过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林凝素话音愈来愈小,只怕是因为林砚。

    “无妨,被母亲训斥了而已。”

    林凝素见阮清起身到一旁的描金小柜之中,开启了第三个暗格,拿出一只小药瓶来。

    就只是离这么远,她便能闻到浓重的血腥气。

    “这是…..解药?”林凝素惊讶地看着那药瓶。

    上次敬安刺破那沙鬣的时候,那种血腥气比寻常兽类要浓重很多,一闻便知。

    阮清点头,道:“是。”她轻轻蹙眉,面上有解不开的忧郁。

    “最近一些时日,母亲可能都不会允准我出门了,更何况是去宗牢。”

    “素素,这药便放在你那,若有机会,给平陵王殿下送去。”

    “病人,终归是要吃药的。”

    阮清看向窗外,声音飘飘的,像是个一触即碎的瓷人:“也不知道,我还能帮几个病人。”

    林凝素隐隐觉得今日的阮清不大一样,但她的注意力全然放在那药瓶上,也没仔细思虑。

    “我会想办法递给他的,你放心。”

    说完这些,阮清又回到了几案前抄写着身侧的沉重书籍。

    “素素,你快离开吧。若是被我母亲瞧见,只怕要发怒。如今太子殿下还没对阮家有明确的态度,林阮两氏也尴尬着,我们近些日子,都不要再见面了。”

    “免得牵累你。”

    林凝素皱眉,安慰道:“放心,不会有事的。孟国不能没有阮柱国,太子殿下最多让他将功折罪。”

    “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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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丧之后,便是登基之典仪。礼乐声自晨起便哄闹着,林凝素想捂着耳朵都不行。

    “姑娘,快起身,今日你得进宫去。”云鸾拽着林凝素起身。

    “什么?”

    “是相爷吩咐的,说是要带你进宫去瞧太子殿下的登基大典。”

    林凝素揉着眼睛,还以为自己这是做梦没睡醒呢。当登基典仪是菜市场门口的戏台子吗,谁都能去看热闹的。

    不都是臣子亲王,再多也就是太后或是东宫妃妾,还能轮到她这个丞相的女儿。

    难不成还要褒奖她给林砚送了假消息,立了功不成。

    她重新窝进被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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