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送饮食过去,太刻意。就只能在衣衫饰物上做些手脚。
林凝素当即去了母亲房中,以春日将近的名头让她亲自裁制几件衣裳,想要给林砚送过去。
“怎的忽然想起要给你哥哥送去?”林夫人好奇。
“没什么,只是如今哥哥成了平陵王,若总也不维系着关系,迟早是要淡薄的。”林凝素随意扯着理由。
“真是长大了,肯为着家族考虑。”林夫人笑着摸她的头,“成,我命人裁制好后,便送去你那。你再派人给你哥哥送去。”
这几件衣衫裁制好后,林凝素没动任何手脚,直接让人以母亲的名义送去了平陵王府。
当日下午,那个上次来送灯漏的管事亲自过来道谢,并转达了林砚的话。都是些客套官话,多谢母亲关怀之类的。
林凝素想着,若是冷不丁送去衣衫饰物,林砚肯定要怀疑。但若送的次数多,且前几次都是没问题的,林砚也会渐渐卸下防备心。
“云鸾,你派人去递信去给沈家,告诉敬安,近些日子我可能要与他联络得少些。让他也不要同我主动联络。”
吩咐下去之后,她又备了车马,去了柱国府。
她是来找阮清的,没想到许融也在。这姐弟俩正对坐在暖阁里,一个看医书,一个看兵书。
“凝素,坐我身边来。一早看见递来的帖子,我便在这等着你了。”阮清向她招手。
许融抬眼,只是扫了她一眼,便将视线重新放在了书上,也不知是闹什么情绪。
阮清见许融如此态度,觉得不妥,连忙道:“凝jsg素别恼,他就是这般性子。你才递来帖子说要来,他便过来我这。平日里都闷在他自己房中。”,尽在晋江文学城
“…表姐。”许融皱眉。
“好,我不说。只是我们从小一块长大,不如好好相处着。”阮清掩唇轻笑。
林凝素也觉得稀奇,笑着看向许融:“看来许将军是有话想对我说了,要不然也不会一直守在这。”
这人愈加辩口利辞,几乎都与上一世那个兵痞子重合,林凝素可真要怼不过这人了。
“是有话说来着,但现在不可说。”
林凝素心思微转:“既然现在不能说,那许将军请回吧,我想与清清说几句私话。”
她想同阮清说的事,不好让许融听见。
许融在自己府中,却要被林凝素撵着离开。但这人也不生气,只是瞧了她一眼便默自离开了。
“何事,连融弟也避着,他最是耿直了。”
“我能瞧出来,他也只是表面上与你置气,其实是盼着你和他多说些话的。”
耿直?
林凝素皱眉,心道阮清对她这表弟大概是有什么误解。
“他不出半月便得离开上都去边塞,也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阮清暗自叹气。
“好,改日我便同他多说些。”林凝素直接切入正题,“清清,再指点我做些绣品吧。”
“最好是快一些的,十几日之内便能完工的那种。”
阮清知道林凝素不爱做这些的,上次给沈敬安做了一个,便嚷着再也不肯拿起那针了。
“想再给沈世子做一个?你待他可真好。”
“是…”
其实是要给林砚的。
她做戏得做全了。下了蛊的东西,不能经由他人之手,林凝素得亲自把下了蛊的东西给林砚佩戴上才行。
所以这要赠的东西不能普通,得用了心意才行。
林砚现在已经认为她还有情意,干脆做戏就做全套。
阮清自然愿意帮她,而且答应了接下来的几日,都让林凝素过来阮府,以求她能绣得更快一些。
而后,便是阮清看着医书制药方,偶尔指点林凝素几句。
林凝素抬眸见阮清神色认真,外头的光照在这人面孔上,仿佛踏入尘世的医圣菩萨一般。
“…清清,你喜欢我哥哥吗?”林凝素斟酌着语句,问道。
她话音刚落,阮清的阿嬷便自里间拿了茶点出来,放下之后也没离开。
“我…”阮清看了身后的阿嬷一眼,答道,“平陵王殿下芝兰玉树,又有谁不倾慕呢?”
林凝素闻言,点了点头,便再没了顾忌。
这两人,本该有这份缘分的。
她如今这么做,只是让一切都走上正轨而已。
嘶。
针扎到了手指,血珠蹭到了细腻的绸料上,横亘在两只未成形的鸳鸯之间,不知道纹样能不能盖得住。
因着是带目的做绣,林凝素没磨洋工,不到十日,一只荷包便绣得差不多了。
这十日之间,她还以自己的名义买了条坠子送去,甚至还写了颇为肉麻的信。
最后一日去阮府,林凝素带上了装着母蛊的小瓷瓶。
阮清不防备她,所以种下这蛊,轻而易举。
主要是林砚那边。
母蛊种下之后,下子蛊只有两日的时间。
林凝素不想浪费时间,直接去了平陵王府。
她站在府门外,等待着侍卫进去通报。手中举着一个描金的小木匣,里头装着的,是她绣成的荷包。
被下了子蛊的。
那蛊倒是也稀奇,在瓷瓶中还是小虫之态,一旦接触到什么,便如气般化没了,半点端倪也看不出来。
等了片刻之后,是乌蚩出来引她进去的。
“伍大人,平陵王他有没有收到我上次送来的坠子?”林凝素探问着。
“殿下已经贴身佩戴了。”
林凝素放心了些。那坠子只是在琅宝阁随便挑的,林砚都佩在了身上。这个是她自己绣的,这人更没道理拒绝了不是?
很巧,她进入书房时,林砚正拿着那封信。
曾经有满腹的话,数页纸都写不完。可如今就连虚情假意的字句,都憋不出。
那封信上头写的,乃是她随意从话本子上半抄半编的。
林砚见她进来,并未抬眼。他的目光落在信笺上,声音不大不小地念着。尾音上挑着,像是戏谑般,可沉沉的眼神却又让人感觉十分认真。
话本子上的字句,无不婉转动人,就这样光明正大的念了出来。尽管不是林凝素自己写就,她还是觉得羞耻,无措。
脸颊染上薄粉。
“别念了。”她将那信笺夺了过来。
她抢走,林砚不知从哪又拿出一张。这次没念,他神色较之方才,更加黯然,似是陷入回忆。
她走近,待瞧清了那信笺的内容后,心中咯噔一下。
那是她夹在《山河经注》中的信笺。
“文采见长。”林砚冷不丁道了一句。
情意却半分也没剩下。
没加修饰,有错字,之乎者也乱用一通。但字句间的赤诚,做不了假。
“这…这张也别看了。”林凝素想上手把另一张也拿过来,却被直接握住了手腕,差点倒在人怀中。
“为什么不看,是不愿意承认,曾经对我的情意?”林砚的手指抚上她的耳垂,笑中藏锋。
“什么曾经,说的像是我现在不爱你了。”林凝素察觉到自己手腕间的力道减轻,是这回答过了关。
“今日来,是有要紧事?”林砚瞥向几案上那个描金小木盒。
林凝素挣脱开这人的手,拿起那木盒,手心冷汗涔涔。
“哥哥,我给你绣了个荷包。当年的鸳鸯被我绣成了山鸡,如今不同了。”林凝素看着林砚的眼睛,心虚不已,“我替你佩上。”
她才要打开木盒,那半开的盒盖便被扣住。手中之物被抽走,搁置在她够不到的高架子上。
“不着急。”
耳边话语低沉,林凝素被拦腰箍着,不甘地看向那盒子。
慌乱之间,她忽地瞧见林砚手中多了个小瓷瓶。
发现
瓷瓶上描着月纹,
和大巫给她的装着情蛊的瓷瓶一般无二。
林凝素愣在原地,视线紧盯着那瓷瓶,连双手被翻扣在颅顶都没顾上。
怕什么来什么。
她脑中空空,
一时间也慌了心神,不知该如何好。
面前的人似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
哼笑一声,指尖捏着瓷瓶举在她面前晃动。
“在看这个?”
林凝素脚下有些软,整个人都支靠在林砚怀中。
“……”
林砚若是想给她下蛊,如她一般,偷偷摸摸不就成了,如此光明正大的拿出来给她看….
这人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看着有些眼熟。”林凝素勉强牵扯出一个笑来。
面前之人的视线紧紧缠绕着她,似是要将人看穿。
林凝素稍微偏过头去,
却被轻轻掰正,直接对上那双深沉的眼睛。
“忘了?”林砚的声音淬了冰,“那我来告诉你。”
“这是荆苗的情蛊,中蛊之人会陷入癫狂的爱意之中。”
林凝素后背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听..听大巫说过。”她抿唇,“哥哥,你拿着这个做什么?”
林砚温和一笑,放开了她被束缚着的双手,将瓷瓶塞进她掌中。
“母蛊已经在我身上了,
这里是子蛊,你自己动手。”
瓷瓶本是冰凉的,又然上了林砚的体温,
寒意透骨。但她握在手中,
只觉得这东西烫烙得很。
她心思飞快地转着,
随后缓声说道:“哥哥,我听大巫说过。这东西虽不伤身体,
但却能让人产生强烈的情绪,总是不大好的。”
“我们都已经彼此相爱了,何必还用这多余的东西呢。”
说起这个,林凝素又抓着一处,接着问道:“而且,这子母蛊,本就是不大公平的。哥哥为何偏生要将子蛊落在我身上呢?”她语气略带嗔怪。
林砚面色冷了下来:“我爱你,似满弓之月,如无垠之海、巍然高山、不暇之风。”
“你呢?如今的你,可对我有同样的心思?”
林凝素怔住。
也许,曾经有。
她可以随意应付着说自己有,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出不来。
林凝素深吸一口气,反驳道:“就算没有,你便不能等等我,就像曾经我追在你身后一般。非要用这种控制人心智的东西,让我如上一世一般,看着你的背影,怎么也抓不住。”
“我不想成为这蛊的傀儡。”
林砚点头,将高架子上的描金木盒拿在手中。
“我也不想。”林砚看着林凝素,像是在质问。
林凝素沉默良久。
不想,也要想。这一切因她而起,如若不是她强求,林砚也不会因为她的纠缠而爱上自己。
这份感情不该是她的,她只是让jsg一切归为而已。
林凝素这么念着,又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好好的日子,说这些做什么。这蛊我便先收起来了。”林凝素将子蛊又塞进林砚的袖口里。
“哥哥,这是我为你亲手做的荷包,不佩上吗?”
曾经她为林砚做荷包,上头绣着不成样子的野山鸡,一针一线期望着两厢有情,共渡余生。
如今上头两只鸳鸯交颈缠绵,却是林凝素断送二人最后一丝可能的诀别礼。
可林砚又哪是由别人做主的人?
他摆弄着金匣子前的精巧小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凝素看着林砚的动作,心中亦是忐忑。
大巫说的对,她算计不过林砚。
这人肯定知道荷包上有蛊了,若不然也不会说出这些话来。
但她的态度很明确,就看林砚肯不肯成全。
成全…呵。
林凝素自己都觉着荒谬。
她骗了林砚,走出平陵王府后,还不知道有什么风波。
“你亲自替我系上。”
林凝素惊讶地抬眼,不可置信地接过木匣。
她没耽搁,三两下便系在了林砚的腰带前。
直觉告诉林凝素,事情没那么简单,毕竟也不是第一次吃暗亏了。
“那我便先回了,母亲还在府中等我。”
还是快些离开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