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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帮别人送信来,倒是有闲心。

    林砚神色不耐,轻抖着薄纸,本没想着仔细看。

    就在他想将信扔出去的时候,忽见瞧见这信上横七竖八的几行字。

    真眼熟,除了他这憨妹妹,没人写得出来。

    林砚将信拿近了些,快速读完之后,他的面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来。

    这样会说甜言蜜语,怎么成亲之后一句也没有。对着沈敬安,口吻倒是亲近得很。

    乌蚩坐在一旁,骤觉车内气压变低。这阮家姑娘到底是写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方才,林府的马车去了哪个方向?”林砚将信笺原封不动地装好,同时收拢着情绪,漫不经心地问道。

    “似乎,是镇远侯府方向。”乌蚩皱眉,不解,“殿下,我们也离开吗?”

    “靠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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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林凝素没敢在镇远侯府门前停下。一是怕沈夫人瞧见她伤怀,二是怕给镇远侯添忧。

    所以,她全凭着记忆,绕行至侯府的另一侧。儿时虽然经常来镇远侯府游玩,但沈敬安的院子,她却没踏足过几次。只能依稀记得,是在东南角附近。

    林凝素下了马车,来到院墙外的一颗柳树下。

    到底是不是此处….

    云鸾站在林凝素身旁,仰望着高高的院墙,叹道:“姑娘,此处这样高,里头也未必有人。”

    “总不能直接高声呼喊吧,若是招来了人,可太失礼了。”

    林凝素也犹豫着,的确太不像样子了。她失落地转身,准备去正门碰碰运气,万一镇远侯同意她将信给敬安呢。

    她才踏上马车,便听见身后一道清澈的嗓音:“阿素!”

    林凝素连忙望向声音源头,只见沈敬安蹲在高院墙上。见到她之后,面上的笑容更为灿亮,立刻便跳了下来,跑到她面前。

    “阿素,真的是你….”沈敬安立刻握住她的手,语气不如方才明快,甚至还带着点患得患失。

    “自然是我,才几天没见着,便忘记了?”林凝素看着沈敬安有些凌乱的发髻,又觉得好笑,又有些心疼。

    “怎么会…”沈敬安的情绪似乎更低落了。

    “阿素,你不知道,我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他话还没说完,便又将身前的少女紧紧拥住。

    “….”沈敬安似乎有许多话要说,但最后他只说了一句,“都是我不好。”

    是他不好,是他没用,空有个镇远侯世子的名头,却连自己和心上人的亲事也不能守住。

    “皇命难违,这怎么能怪你呢。”林凝素安慰道,“而且,我们不会分开的。”

    沈敬安闻言,仿佛又重新注入了活力一般:“真的吗?”

    “云鸾,信拿来。”林凝素没急着解释,只是先将信笺交到沈敬安手上,“本以为见不到你,便写了信给你。虽然该说的都说完了,但还是拿着。”

    “我被父亲禁在院中,家丁将房内外围得水泄不通,今日府中有要事,才得机会出来….”沈敬安越说声音越低。

    到底是镇远侯一脉没落,若是如阮柱国一般,在朝中如日中天,陛下也不会如此不顾臣子意愿。沈敬安攥紧了手掌,心中暗暗擦出一个念头。

    “…jsg我都明白。”林凝素望向院墙,叮嘱道,“敬安,你快些回去吧。若是离开太久,会被发觉。”

    “侯爷的脾气我也知道,若是被他发现,你只怕这几日都不能来见我了。”

    “等我的好消息便罢。”林凝素轻轻拽着面前之人的前襟,将人颈间下拉。蜻蜓点水的一吻落在沈敬安的面颊旁侧。,尽在晋江文学城

    而后,林凝素便推着依依不舍的沈敬安。

    “是家丁的声音…快些回去。”

    沈敬安失落地攀上院墙,又瞧了一眼手上的信笺。

    ….不对,这似乎不是阿素的信。

    “阿素,这不像是你的信。”沈敬安叫住马车上的人。

    林凝素不明所以,便上前接下这人递来的信。

    阮大将军府….

    林凝素怔忡了片刻,云鸾也凑近来瞧。随后,云鸾立刻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她慌张地跪在地上,解释道:“姑娘….好像是我送错了信…这信…这信…”,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我粗心大意了,姑娘罚我吧。”信笺都是阮家的,样式相近。而区分信笺的文字又写在里侧,当时匆忙,云鸾便送错了信。

    这封信是阮清的,那该给沈敬安的那一封….

    被林砚拿了去。

    林凝素眼前一黑,差点就要站不稳了。

    “罚你有何用,快起来。”

    沈敬安站在一旁,不明所以:“是发生何事了吗?”

    “没事,敬安,我得先离开了。”

    话罢,林凝素便三步作两步冲上马车。

    “快走!去平陵王府!快!”林凝素看着手中的信,暗道不妙。

    她在那信中,虽说没将具体的计划解释给敬安听。却也语气笃定地说,她和林砚的婚事必不能成。

    若被林砚瞧见,必定会起疑心。

    而且,她对敬安还说了许多….不合适让外人瞧见的话。

    林凝素闭了闭双眼,暗自祈祷林砚还没看那封信。

    云鸾做因错了事,十分愧疚,边掉眼泪边看向窗外。经过方才那地之时,正好瞥见平陵王府的马车停靠在街侧的暗影处。

    “….姑娘,是平陵王,他没离开。”云鸾轻拽林凝素的衣袖,指给她瞧。

    顺着云鸾的视线,林凝素看见乌蚩正立在马车之外,像是在等什么人一般。

    完了。

    林凝素磨蹭地下了马车,因着紧张,手中的信快被她揉皱成球了。

    其实,就算是笃定地说了她和林砚必不会成亲,也不能说明什么的,对吧…

    她安慰着自己,自行打气。

    乌蚩非常识眼色地为她让出了路,并退到了一丈开外。

    她站在车前,犹豫了好久,才开口说道:“哥哥,我行至半途中才发现送错了信。”

    “这封才是阮姑娘的,我们交换回来吧。”

    车内寂静无声,像是无人一般。可幽幽的松柏沉木气味,又极其有存在感地昭示着里头坐着谁。

    林凝素紧盯着车帘,心中忐忑。

    没得到回应,她便踮起脚尖,想将信自缝隙塞入。

    腕间一凉,细腻瓷肌骤然多了一层粗砺触感。

    被抓住了。

    拒绝

    还没等林凝素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便被这力道拉上前,整个人贴在了宝车侧方。竹质的车帘和垂落的玉珠因这突然的动作碰撞摩擦,轻轻响在耳侧。

    挣脱不开,

    腕骨有些疼。

    而后,车帘被掀起,

    林砚眯着双眸,唇边弯着温柔的弧度。

    与他手上所用的气力极不符。

    林凝素忽然有些恼,语气也冲了些:“这是阮姑娘的信。”

    “把我的信拿来。”

    手掌伸向前来,却越过了薄薄的信笺,而是触上了林凝素发间的珠翠海棠。

    她发间微痒,钗尾在倾髻上轻轻拨动。海棠花被重新固定在该在的位置上,只是有两缕碎发垂了下来,

    但无伤大雅。

    “慌什么?都乱了。”林砚终于接过信笺,目光却仍在林凝素的面上停留。

    这人将另一封信放在她掌心。

    信笺未封蜡,也不有没有打开过。大概率是被看过了….

    林凝素后退了好几步,平复了心情,才说道:“….哥哥,我先回府了。”

    她没再去看林砚,飞速转过身去上了林府的车马。有关于林砚,她心中的疑窦越来越大,

    也越来越担忧。

    -

    -

    第三日午后,林凝素从父亲那里探到了消息。说是许融已经打通了何昭那边的关系,已经在暗中将消息透露给陈云。

    只是从陈云的反应来看,

    不知他是受了林砚什么威胁,

    并不敢轻易相信何昭所说的话。

    此事实在是拖不得,

    何昭软硬兼施,直到夜里,

    陈云才答应了重新写一份供状出来,将整件事原本的细节说出来。

    虽然孟桓想杀林砚是真的,但林砚指使人私自放走了反贼都督吕宫,罪名也并不小。

    当今圣上疑心重,年轻时曾审过不少世家,其中有多少莫须有的罪名,难以知晓。

    只要圣上起了疑心,便会顺着林砚这些日子以来做的事顺藤摸瓜地查。查出构陷阮柱国一事,阮氏便能重新取信于圣上。

    等陈云写出了供状,已是夜半丑时。趁着大牢看守打瞌睡的时候,那份供状被传了出来。

    就等着第二日,悄无声息地再送到圣上那去。

    自然不能由孟桓来送,那样太过刻意。

    最合适的人,便是刑部经手此事的官员或是何昭。那刑部的官员在朝堂上混了多年,鬼灵精着,打从一看是就看出这是一件必定会得罪人的差事。将来不知道谁登基,若是押错了人,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走得远远的,连续告假好几日。

    而何昭,答应通融已经以身犯险,许融也不能再开口,让别人进退维谷。

    所以最后,许融决定亲自送去给圣上。

    但还没等到第二日,变故就来了。圣上突发急症,起不来身,连朝会都免了。

    太子和平陵王天还没亮便被叫了去侍疾。

    宫里传出来的话,圣上如今,不见接见任何人。

    同时在这日,那刑部主审的官员,不知是抽了哪门子的风,将陈云原本问斩的日子提了前。

    明日午时。

    人都没了,还如何能查清供状的真假?这是有人刻意为之。

    所以说,明日午时之前,得想法子将供状不假他人之手地亲自呈给老皇帝。

    孟桓一进了宫门后,便没了消息,当真是指望不上。

    许融多次在八玄门外询问黄门,得到的回复都是“圣上病重,若有要事,禀给林相。”

    若是别的事,林业笙尚且有权利过问阻止,但此事乃圣上亲审。他若阻拦,难免有越俎代庖之嫌。圣上疑心病重,有了阮柱国的例子,林相也不敢擅自插手。

    该进宫的进不去,该出来的也回不来。

    眼睁睁看着明日正午,陈云被处斩,好不容易得来的供状变成废纸。

    临近陈云问斩前的三个时辰,林凝素几乎是一夜没睡,硬生生熬到了第二日。

    然而干等了一夜,外头还是没传来消息。

    “父亲,你亲自去吧。”林凝素顶着两个大大的睑黡,十分疲惫。可她又休息不踏实。

    “若是您去,圣上总会给几分薄面的。”

    林业笙没回答,他前去,的确见到圣上的几率大些。但是,此举便相当于直接对圣上说,林氏与孟桓是不可分离的一脉,林氏也绝不可能支持林砚。

    犹豫了片刻后,林业笙还是决定亲自送去。

    因为他猜测,构陷阮柱国乃是大罪。一旦圣上知晓,必然不会再像先前那般看好林砚。

    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林凝素没想到,若是想到,也不会让父亲前去。

    她在府中干坐着也忧心,便提议和父亲同去。

    林业笙答应了。

    深秋气候冷凉,当日也不晴朗。厚重的云密布在天上,不时有闷雷和银索划过。雷雨前,总是格外透不过气,将秋日的清爽都掩盖个透彻。

    林凝素坐在马车上,透过小窗瞧着父亲站在八玄门之前。

    除了看守的侍卫和黄门,似乎还有另一人站在那。玄衣劲装,发髻高挑。,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乌蚩。

    林凝素心中咯噔一声,一直担心的事还是来了。其实他们几个心里都清楚,只是不愿承认。

    林砚如今,当真是手眼通天。

    这才短短几月…

    外头已经下起了细雨,林凝素不顾被淋,紧紧盯着八玄门外谈话的二人。

    大约过了一刻钟,林业笙跟着进了八玄门,身影随着距离而逐渐消失。

    林凝素无奈,只好收回目光继续等待。

    这决计不是去见圣上的,而是去见林砚的。林砚会和父亲说什么呢?

    雨声淅淅沥沥,马车之中又是环境昏暗,林凝素昨夜未睡,竟是靠在软垫上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可父亲似乎还没回来。

    “云鸾,现在什么时辰?jsg”

    “姑娘,现在距正午时分,还有不到一个时辰了…”云鸾看着天色答道。

    林凝素闻言,心下沉沉。

    难道又要嫁给林砚了吗?

    林砚一定是已经重生了吧,要不然,也不会不选与阮家结亲。尽管她一直在找理由,一直不愿接受,也不愿承认这件事。

    因为这样,她想要保全所有人的愿望,可就太难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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