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结果没等她将另一条绦带收回去,林砚又毫不客气地伸出右臂。林凝素:…..
她沉默了片刻,心情复杂。这还能要回来吗?可就算能要回来,也沾染了血迹,赠给敬安也不甚吉利。
罢了罢了,日后她亲自绣给敬安几条好了。
买来的东西,说到底也没什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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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坊司一遭下来,已是亥时。
因归来太晚,母亲担心她遇上了什么事,正要遣林业笙亲自去南湖边寻。哪知才备好马车,便迎头撞上林砚将人带了回来。
林业笙正担心着,乍然瞧见林凝素,心下便起了火:“你这丫头,跑哪去了,知不知道你母亲…”
“砚儿….不,平陵王殿下。”林业笙收了数落的话,十分惊讶地看向林砚。
“林大人。”
林凝素知道这两人如今关系尴尬,多言易生龃龉,便主动站出来解释:“父亲,南湖边偶遇刺客,是哥哥护着我回来的。”
林业笙点点头,随后向林砚作揖:“小女顽劣,殿下亦了解。此番多谢殿下将她带回来,臣今后定然严加管教。”
“凝素自幼如此,不必忧心。”林砚的回复不冷不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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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凝素听这二人间的谈话,便能知道,这算是彻底僵了,根本没有半分的父子之情。
也是,林砚如今身中寒毒,性命未卜。而父亲,心中也介意这人瞒着他,悄悄地成了平陵王,导致朝中局势大乱。
林凝素打断二人的对话,说道:“父亲,我们早些进去吧。哥哥今日捉刺客也辛苦了,早些让他回府。”
再说下去,也不能增进半分感情。
两方就这样沉默地告别了。
夜半,林凝素睡不着,便卧在榻上,慢慢捋着前世的事。
她记得,林砚是在她十八岁那年当上平陵王的,而就在这人成为皇子不久后,他便和阮清定了亲。
从前她心里只有林砚,注意不到这些事其间的沟壑,现在细细想来。
阮柱国大权在握,阮清又是阮柱国最看重的女儿,哪能说指给谁便是谁呢。
当时分明是皇帝已经属意于林砚,才下了这道旨意。
二这辈子,因为林砚暗中做了推手,所以老皇帝只会比上辈子更看好林砚,这指婚的圣旨,大概也不会等太久。
真是太好了,林凝素心安许多。
只要这二人定了亲,再早日成婚。以阮清的性子,定能够安抚些林砚心中的恨意。
再早早地以父亲的名义,将寒毒给林砚,就算是顾着面子,这人也不会对林家怎样。
哪怕父亲日后不再位极人臣,在朝中做个中等官职,哪怕就此离开上都,去到江南吴郡,也比上一世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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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日匆匆,过了乞巧节,便是十五。林沈两家定亲的好日子。
早在半个月前,两家便把宴请的贴子送到了各家。定亲之礼虽说马虎不得,却也不似婚仪那般隆重,只是寻几位族中尊长,再请来二三姻亲来做个见证即可。
如今刺客之事才落幕,也不好大张旗鼓。
“素素,你再瞧瞧这宾客名册,可有遗漏的。或者是你想再请几个闺中密友也好。”林夫人话毕,才想起自己这女儿性子娇蛮jsg,和上都城的适龄姑娘都不大相处得来。
“闺中密友?”林凝素摇头,表示一切从简,不必找那样多的人。
“阿娘记得,你近来不是同那阮家姑娘相处甚好?”林夫人询问着。
差点忘记了,这桩桩件件的事经历下来,她和阮清快成过命的交情了。
“那…云树替我写一份请帖过去。”林凝素暗自思量着。
云树应下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自袖口中拿出一份拜帖放在林凝素面前。
这拜帖描金精致,但平昌伯爵府几个大字恨不得写出帖外去,张扬得很。
“昨日平昌伯爵府的人送来的帖子,恰好被我瞧见,便直接收着。”云树颇为懊恼,“可回来之后,小公子便央着我做饺耳吃,便将此事抛在脑后。”
“还请夫人和姑娘责罚。”
林凝素让云鸾将云树扶起身,道:“这有什么的。”
“不过,林氏和平昌伯爵府尤家素来没交情的。”她打开帖子,一目十行地瞧着。
这语气…
字迹不算好,但还算是娟秀,是女子所写。但是字里行间透露着傲慢之气。
林凝素皱眉,她下意识觉得这定是尤曼曼写的。一瞧落款,果然如此。
前面一整张纸都是些夸耀平昌伯爵府的废话,只有最后一句才是真正想说的。
这人写道,想来参加她的定亲礼。
没吃错药?林凝素甚至能从最后一句话中看出点小心翼翼来。
肯定是她感觉错了。
“这倒是奇了,那尤家二姑娘,一向瞧我们家姑娘不过。”云鸾凑近一瞧,也觉太阳打了西边出来。
可能是上次宫宴上被吓傻了,林凝素心中暗道。
这是个小事,她和母亲都没放在心上。左右不过是添一席,她要来便来。
“你定亲是个大事,虽然你哥哥如今成了平陵王。但从前的十数年总不能当作没有,总也得按照礼数,递个帖子过去。”
“他是否前来便是另一回事。”提及此,林夫人面露忧愁。
虽然林业笙不说,但林夫人心里隐约能察觉到。林砚,算是与林府越来越远了。
母女二人正闲话着,外头的小侍忽然道:“相爷回来了。”
“这老头子,今日回来得倒是早。”林夫人手上的绣活不停。
林凝素向廊外瞧去,见父亲面色沉沉,脚步也不似平日那般稳健,甚至有点心不在焉。
她站起身去搀扶,关心道:“父亲,你这是怎么了?”
秋日易伤风,若是感染了风寒只怕要咳上月余。
林业笙没应声,只是站在原地,听着自己妻子做针线活时哼唱的小调。帕子是红色的,上边的鸳鸯栩栩如生,那是她绣给林凝素成亲用的。
这人进来就不吭声,林夫人抬头问道:“怎么了?”
“别绣了。”林业笙声音沙哑。
“什么?”
“别绣了,五日后的定亲之仪取消。”林业笙说完之后,深吸了一口气。
“什么?!”林凝素与母亲异口同声,就连站在一旁的云树和云鸾都惊着了。
帖子早半个月都分发出去了,如今怎么好收回呢。再说,这好好的亲事,为何突然取消。
林业笙缓缓揉着眉心,无奈道:“镇远侯府那边,我自会亲自登门说清。”
林凝素摇摇头,还是不敢相信。
“父亲,这到底是怎么了?”
原是今日上午,早朝之后,林业笙便被圣上单独召去了明镜殿。
自封了林砚为平陵王后,他们君臣从未单独谈过。老皇帝似乎也没有要和他解释的意思,一切的心思,林业笙都靠着朝中的微妙变化而猜测。
如今突然召见,林业笙本觉是喜事。还以为圣上终于要与他推心置腹地明言。
可圣上的第一句话,竟是开始与他追忆往昔。一通夸赞之语,又是“国之肱骨”,又是“万世之相”,将林业笙绕得云里雾里。
“林相心中觉着,阮柱国如何?”老皇帝冷不丁一句。
林业笙却咯噔一下,立刻清醒不少。
“阮柱国,自然是孟国的有功之臣。”
“人呐,上了年纪,就是容易糊涂。”老皇帝边叹气便说道,这话也不知暗指谁。许是说阮柱国,许是在说他自己。
林业笙当即便明白了,皇帝这是对阮柱国起了疑心了。可如今北边的狄人虽说安分,可难保不再来犯,皇帝可还是要仰仗阮家的。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自古以来这种卸磨杀驴的事不少见。
可当今圣上年轻时,便是阮柱国陪着他去横扫外敌。这些年圣上又一直对阮柱国多番维护,怎得突然起了疑心呢。
林业笙忽地想起了上次阮柱国当街纵马,撞伤了国师一事。
这个话题还没结束,老皇帝又问:“自小,平陵王便长在林府,你这个做父亲的,该对他最为了解,可觉他是可造之材?”
林业笙连忙跪下:“不敢不敢,臣如何担得起平陵王之父的称呼。”
“起来,别拘着,朕想听实话。”
该怎么答?是还是否?
老皇帝这不是在问林砚品行能力,分明是在问他林砚是否为帝王之材。
他若是答没有,那便是相当于直言林氏会陪着孟桓一条道走到黑。但老皇帝要是一心想要林砚登基怎么办,会不会日后便开始算计着怎么把林氏这个绊脚石铲除?
若是答有,那林氏十几年对孟桓的帮助算什么,先不说林氏在皇帝心里是否成了朝三暮四的小人。如果老皇帝根本没打算废了孟桓这个太子,只是良心发现,才将林砚接了回来。
如此一问,只是试探林业笙是否忠于孟桓该怎么办?
没法回答,怎么回答都是绝路。
除非知道老皇帝到底属意于谁。
林业笙满头大汗,只恨不能变成蛔虫到这糟老头心里看看。
下一刻,老皇帝忽然笑了:“林相别害怕,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朕还能害你不成?”
林业笙:…..
“听说你家那个小丫头快定亲了?就在五日之后。”老皇帝话锋转得太快,“年纪这样小,你真舍得这样快嫁出去?”
林业笙抬眼看向明堂上的人,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再留个一年半载的吧。”
林业笙没回答,因为他知道这人话没说完。
“而且,令爱聪慧机敏,配给沈家不觉可惜了吗?”
“改日,朕便下道旨意,替大姑娘和平陵王指婚。”老皇帝这话说得轻巧,完全不顾别人死活。
林业笙跪在原地,眼前发白,愣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看来老皇帝是有意废太子了,且态度颇为坚决,是早就谋算好了。
孟桓做了十几年的太子,不光有林氏的支持,还有朝中一干众臣与之紧紧相连。一旦贸然废立,逼宫之事也不是没有可能。
老皇帝要替林凝素和林砚指婚,目的便是将林家和平陵王紧紧绑在一起,想借林业笙这股助力,共同对付那些反对废太子的人。
若是老皇帝现在还信任阮家,与林砚联姻,怎着也轮不到林凝素,必得是那阮家大姑娘。
不行,不行。
扶持平陵王与众臣对抗本就如刀尖上行走,稍有不慎便会自断手脚。更何况,若真是扶了林砚上位…
林砚会领林氏的情吗?
而且,林凝素性子骄纵跳脱,低嫁入沈家他尚且不放心,何况是要入皇室这个火坑。
林业笙的前襟已经湿透了,他试探着开口:“陛下,此举不妥…”
“小女自幼和平陵王生长在一处,兄妹之情甚笃,如何能成夫妻呢。”
“先不说小女是否愿意,平陵王殿下只怕也瞧不过眼。”
老皇帝冷了面孔:“林相是不想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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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业笙闭了闭眼,恐怕没有回旋余地了。也罢,总不能推女儿入火坑。
“陛下,臣自然答应。只是,林氏宗室之内,适龄的姑娘甚多。小女与平陵王殿下,确实是兄妹….”
老皇帝当即打断:“林相就不要推拒了,女儿掌上明珠般宠了那么多年。嫁给旁人,还不如嫁给自家人。”
“亲上加亲,平陵王定不会亏了令爱。”
老皇帝精明着,若不是林凝素,换了旁人,林业笙能死心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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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父亲的话,林凝素心下便有些慌乱。她与敬安的婚事,又何须圣上来插手置喙呢。
又听圣上要将她嫁与林砚,更觉如遭雷击。
怎么会这样….
怎会….
一瞬之间,前世的种种回忆交杂在脑海,好的坏的,心悦林砚时的那种jsg偏执狂热,林家覆灭时的绝望,长秋宫内的枯然的麻木….
她仿佛又瞧见了林砚那双深夜里才会显现的银眸,像是一匹荆苗的月中豺狼,如鬼如魅一般。给她束上无数枷锁,囚于方寸金笼之内,一遍一遍地要求她唤“哥哥”。
怎会…
明明差不多,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大姑娘,大姑娘!大姑娘怎么了…”
“素素,素素!快去叫郎中来!”
林凝素头脑发昏,气血逆流,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求见
林凝素昏睡了整整一日,
第二天的傍晚,她迷迷糊糊睁开眼。
浑身上下湿涝涝的,紧黏着里衣和锦被,
十分不适。她似乎睡了许久,可没有半分休息后的安适感,
反而觉得心焦疲惫。
“素素!素素你终于醒来了。”林夫人见林凝素睁开眼,立刻上前去。
“母亲…”林凝素转着眼球,有一瞬忘记了昏迷前的事。
“素素,阿娘在这呢。”
和缓了片刻之后,林凝素的记忆回笼,想起了父亲在她晕过去之前的话。
她瞬间没了再继续休息的心思,立刻便想撑着卧榻起身。
“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