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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周宇:“那是,

    都能给你当爹了。”

    奇良冲上去又要掐周宇的脖子,周宇赶紧一闪,接着拉回正题:“那时候我还很年轻,他来拜访我,官方的人提前给我打过招呼,说他是新的监狱长,来找我了解情况。”

    奇良住了手,往后退了一步:“然后?”

    周宇:“然后了解完情况,他就走了。后来没过多久,我就进来了。我听说,他是自愿来垃圾岛的。没有人想来垃圾岛,大家都不喜欢跟犯人打交道,他很有勇气,监狱长必须要在这里待满15年。他是改革派的人,跟海恩科技走得很近,大家都不太喜欢他。不过也听说海恩科技的人也不喜欢他。反正,谁都不喜欢他。”

    “但领导喜欢。碍不着人家升官发财。来了垃圾岛,他直接官升一级。”

    “监狱长是垃圾岛的最高首领,他不仅管改造营,也管岛府,他拥有这个岛的最高权限。他想什么时候离开就什么时候离开,别人需要审批,他不需要。因为他就是负责审批的那一个人。”

    奇良:“你觉得他会放我们离开吗?”

    周宇:“他宽宏大量的话,会放我们的尸体从海里走,飘个十万八千里,说不定一年就能到家了!”

    奇良:“……”

    这条路走不通了,大家兴致缺缺地散伙。

    晚上睡觉的时候,章驰将之前在医院搜集来的两份“线索”拿在手里细看。

    她坐靠在床上,可伸缩的台灯从床头柜支了出来,善解人意地打在她的手掌心,照亮了透明口袋里面一根粗硬的短发,以及一片带血的片状人体组织。

    看了两眼,她将短发放在了床头柜上,只留下了那一片人体组织。

    这片“血肉”一直被她保存在冰箱里面,用吃完饼干的铁盒子装着,吩咐路雨不要让其他人靠近,于是每一个伸手到这个饼干盒子上的人都会被她无情地一爪子挠开。

    周宇被挠得最多,差点有了冰箱ptsd。

    灯光照亮了上面的纹理,纵然拥有这样多的医学知识和实践经验,她依然无法判断出这样的肉该属于哪一个部位。

    很奇怪。

    一片就算了,还是很多片。小小的,有厚有薄,不知道从哪里取下来的,也不知道取下来是要干什么。

    他为什么要找上雷领先?

    雷领先能提供给他多大的好处,令他心甘情愿地给他大额汇款,并且利用来往垃圾岛的飞机运输药品。

    钱倒也罢了,岛币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但后者的风险比前者更大。

    他是监狱长,但他依然被很多双眼睛盯着,他的权威来自于这个岛的权威,他不可以明目张胆地违反规则。周宇说他不会将雷领先这种人放在眼里,雷领先之前的种种行为,也能够看出他对项景这个人的惧怕和谨慎,他找黑邦办事,都没有敢去让监狱长替他办事。

    他就是一个听话的棋子。

    但监狱长却愿意替他运输药品。

    一个人愿意替另一个人担风险,要么是交情好到绝无仅有的地步,要么是……

    利益相关。

    也许这些药品中有他需要的东西。

    这是最有可能的答案。雷领先替他做手术,他不喜欢垃圾岛这些二手的淘汰的产品,他顺手帮忙,也是为了自己考量。

    但他为什么偏偏要找上雷领先呢?A区有那么多医院,岛府内部也有私人医生,他为什么要这么麻烦,给雷领先资金,还躲躲藏藏,跑到B区来,定期接受手术……

    这么危险的事情,要获得怎样的回报,才能够值得他这样奋不顾身……

    章驰脑中有什么闪过。

    闪电一样,霹雳的火花带起之前所有的疑点,串联在空中燃爆。

    ——定期……

    ——“他是自愿来垃圾岛的。”

    ——“没有朋友,没见他跟谁走得近过。”

    她举起手中的那一片被透明口袋包裹起来的片状人体组织,每一个方向都转了一遍,最后停在了倒过来的角度。

    上面大,下面小。

    一个不甚规则,但很明显的扇形。

    让人们主动去做一件危险的事,最大的可能是,不做这件事,会面临更大的危险。

    “抓住你了。”她不自觉喃喃。

    ***

    雷领先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流年不利过。

    新年第一天,车坏掉了,他跑到修理店,被敲了一大笔钱,结果,车又坏掉了,重新找了一家店修车,人家说他车上的零件被替换掉一半。

    他跑回去找人算账,修理店的老板拿着枪问他想怎么算账。

    他只能忍气吞声。

    他讨厌垃圾岛。

    这里每一个人都那么讨厌,魏易,监狱长,大法官,包括医院的员工——他们一点也不忠诚、刻苦、勤奋,选择了医生这样一份伟大的职业,还要为一点点绩效和年终奖斤斤计较,一分一毛都跟他算得清清楚楚。

    不懂得感恩。

    明明是他养了这一帮懒汉。

    他这么聪明,这么专业,在这个岛上,要被一帮笨蛋和莽夫欺负,现在,监狱长又让他摆正自己的身份。

    不要试图跟他拉关系。

    什么叫拉关系?分明是他先找上门的啊。他不就是过年的时候发了一条祝福短信吗。

    他怎么能那样恶意地揣测别人呢,他也没有开口要钱要好处……

    好吧,他确实抱着这个目的。

    真是油盐不进。

    下车的时候,雷领先狠狠地将车门砸了回去。

    真是油盐不进。

    车停在离电梯最近的一个车位——这是他的专属车位,当然,地库有很多他的专属车位,他想停哪一个车位就停哪一个车位。

    不过他通常还是喜欢停这一个车位。

    能坐车,他就不会想要走路。

    走到电梯口的时候,他突然听见了脚步声。

    脚步声来得很快,快到他还没有反映过来从哪里过来的,后脑勺就被顶上一个冰凉又坚硬的东西。

    枪。

    流年不利!

    他迅速地举起双手:“我给钱!不要杀我!”

    然后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不要钱,要你帮一个小忙。”

    魏易。

    魏易!

    他缓缓地转过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帮什么忙啊?”

    这个女人跟大法官的人交情匪浅,跟黑邦混在一起的能有什么好人?一个不高兴,可能就喂人吃了枪子,想到这里,他又放缓了语气。

    “大家都是熟人,干嘛动刀动枪的,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就是了,我还能不帮忙的嘛,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章驰:“想要观摩你的手术。”

    神经病!

    雷领先默默骂了一句,然后笑着说:“当然可以!”

    章驰:“你给项景做的那一场。”

    雷领先愣了一下:“项景?”好像听过,又突然想不起来了。

    章驰:“监狱长。”

    雷领先怔在原地。

    他白了脸,用干到不能再干的嗓子说:“监狱长?你在说什么啊?”

    章驰:“你给他做过手术。”

    雷领先:“你、你在胡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监狱长做手术,监狱长,那、那是谁想见就能见的吗?而且我谁啊,监狱长怎么可能来找我做手术,呵、呵呵……”

    章驰将枪从雷领先的头上放了下来。

    他顿时松了一口气。

    但很快,他的脸更白了。

    因为魏易一枪打在了他刚修好的跑车上。

    子弹不管不顾地冲上前挡风玻璃,在上面炸开一个丑陋的玻璃蜘蛛网。

    弹壳在地上骨碌碌正滚。

    章驰:“我不喜欢听废话。”

    雷领先:“!”

    章驰:“项景给你汇过款,那天污染源事件,他就是从电梯逃走的那个人,是不是?”

    雷领先绷紧了脸。他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监狱长是垃圾岛这条食物链顶端的顶端,他要杀死他,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他不能背叛他。

    砰。

    子弹又击中了那一辆饱受挫折的跑车,这一次挨枪子的前左轮胎,“扑哧”一声泄了气。

    车瘸了,歪到一边。

    章驰:“是,还是不是?”

    雷领先差点跪在地上:“是,是是是是!”

    章驰:“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死在我的枪下,二,带我去观摩你的手术。”

    雷领先崩溃了。

    “监狱长会杀了我的!”

    章驰:“我也会杀了你。比他更快。”

    雷领先:“……”

    章驰:“不过,大家都是熟人。我也不会送你去死。我有一个折中的办法,可以将你从这件事中摘出去,你要听一下吗?”

    第87章

    他们宁愿在自己的时间之内心惊胆战,也不愿意在卖给别人的时间里岁月静好。

    星期一。

    晴,

    湿度58%,实时温度15°C,气压1011hPa,

    空气质量:优,紫外线强度:中。

    早晨7点半,天空上还溢散着朦胧的薄雾,

    班车已经抵达到宿舍大楼门口,三栋方方正正的矮楼里陆陆续续钻出来百八十号人,

    有男有女,

    有老有少,

    穿着统一的上下分离式灰蓝色制服,长及鞋面的长裤,衬衫,西装外套,在最外面,有的人披了长款的羊毛大衣,

    肩膀处被里头板正的西装制服顶了出来,

    看起来“雄伟壮观”极了。

    爱这么穿的一般就两种人,

    一种人,上了年纪,

    另一种……

    也不能叫种,也就那么一个。

    监狱长。

    很难想象,

    他这样一个身强力壮的人,

    到了冬天,

    会这么怕冷。

    但也有人在背后揣测,

    他并不是因为怕冷才这么叠搭,这个冷酷的男人也拥有跟许多普通男人一样不足为外人道的私心。

    装帅。

    不过话说回来,

    像他那样的人,倒格外适合这样装束。身材高大,长款大衣也只到他的小腿位置,留出一双皮鞋的展示位,等他走起路来,不会拖沓。当然,最关键的是,他不常跑动,跑动是他们这种办事人员的专属物,穿这种外套跑起来,一点也不酷,看起来蠢极了。

    比如他现在就蠢极了。

    鬼知道他是为什么在即将赶不上班车的时候选择披上这身羊毛大衣,作为上班不积极第一名,他战绩彪炳,已经连续三个月踩点上班车,踩点到办公室,只差几秒的时间,就可能被当作典型批评教育。

    但他从来没有失手过。

    在规则的范围之内,他从来无可指摘。

    有很多人很好奇他为什么坚持这种举动,毕竟很显然,提前几分钟比踩点到要轻松很多。踩点才是真正磨人的游戏,你需要计算步率和时间,压力的逼近会让你心跳加速,一旦遇到计划之外的拖延,你就功亏一篑。

    这样看上去像是故意给自己找麻烦。

    但人就是这样奇怪的生物。他们宁愿在自己的时间之内心惊胆战,也不愿意在卖给别人的时间里岁月静好。

    柏知行跳上车。

    车头上面一个手臂长的电子屏上蓝色的数字从3跳到2,又很快从2跳到1。

    “滴”——

    数字清空了。现在是0。

    车门“锵”地一声彻底闭拢,车内响起了没有起伏的机械音——

    “发车时间到。”

    “请所有人系好安全带。”

    即使穿着累赘的大衣,他依然赶上了班车。

    柏知行咧开嘴,他坐在最后一排,左侧靠窗的位置,转过脸往玻璃窗里一看,看到自己凌乱的头发,他的笑容僵住了。

    他不是早起困难户,他每天在家里捱着不肯出来,就是捯饬发型。

    现在他精心打理的头发被风吹成了鸡窝。

    偷鸡不成蚀把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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