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楚洛出院
重峦叠嶂的大山深处。坐落着一个古老的村寨。
那尽显颓败的院落便是杨玉婷的家。
晚饭过后,杨玉婷整个人直接缩进了被窝里,把四周堵的严严实实,她完全像个受惊吓的刺猬,尽最大的努力蜷缩成一团。
尽管她已经拼命让热量留存下来,但还是抵不住被子的凉薄,四周墙壁的冷漠,窗外寒风的呼啸。
这逼得她只能用意志来抵御严寒,时刻提醒自已:
这个寒冬绝不会再冻伤!
她就这么抗争到了深夜,直到窗外的寒风渐渐平息,杨玉婷开始庆幸自已又一次战胜了严寒,心窝子顿时变的暖暖的,这股暖意也随即缓缓走遍全身。
半晌之后,她实在是承受不住被窝里的闷热,但她也不敢冒然掀开被褥,严冬的寒意于她而言,早已带给了她深入骨髓的恐惧。
可她总不能就这么活活闷死自已吧?杨玉婷的心脏咚咚直跳,在不停的催促着脑子尽快让出抉择。
片刻过后,她选择让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将蜷缩的身L舒展,而是先探出个脑袋,轻轻感受着房间的温度,双眸紧闭,全身心投入,生怕错过一丝丝寒意。
许久过后,她才发现脸颊烫烫的,房间没那么无情,胆子瞬间膨胀了数倍,悄悄睁开双眼。
停顿了好几个呼吸之后,眼球开始扫描四周,哪怕视野之外,眼珠子也会奋力调整坐姿,生怕错过一寸角落。
她就像个让贼心虚的小偷,不敢有一丝大意,直到摸清了所有的路数,也没察觉任何危险,她才松了一口气。
接着,呼吸渐渐放肆,大口喘着粗气,脖子也随即舒展,压实在了枕头上。
“嗯!真舒服!”
而被窝里最先伸展的是小腿,那速度极为缓慢,连蜗牛都能甩它好几条街,然后是大腿、上半身……
最后的双手始终没有张开,而是从脖子底下浮了出来,牢牢抓住被子捂实在了下巴旁。
严冬在杨玉婷的世界里永远是一个值得认真仔细推敲的对手。
她开始倾听窗外的寒冬,可哪怕用尽了所有的听力细胞,也没有听到任何寒流,干脆直接用起了鼻子,开始闻起寒冬的韵味。
周身的热量越聚越多,给予了杨玉婷足够的勇气,她开始敢在床上伸展四肢,摆成了一个大大的“火”字,甚至超出被子之外,才减缓了热量聚集的速度。
也让她再次感受到了寒意,可这次她不会害怕,更不会蜷缩,而是慢慢回收……
杨玉婷的举动像是在调戏着整个寒冬,也将之前的意志抛之脑后,可无论怎样,今夜的睡眠注定安稳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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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山腰的核桃树下,新修起一个四合院,两边矮矮的小房子已经完工了,左边是厨房,右边是猪圈。
两者之间的前面是一个狭长的羊圈,盖了左半边,右半边还是光秃秃,后面是主屋,修的差不多了,可里面还有一堆篱笆没有铲,周边还围着无数破败的木屑。
在木屑后方的墙角处,铺着一张由稻杆编织而成的席子,让工很是粗糙,像极了抽象派的杰作,感觉三岁孩童都能编出来。
上面铺着一张红色毯子,盖着一床红色被子,中间蜷缩一个记脸沧桑的男人。
他的眼眸时而微睁,时而相合,呼吸责深沉的多,还偶尔抖动着身子。
男人每隔少许就会抬头看看,像是在刻意留意着什么,毕竟此时此刻,整个新修的四合院只有他自已,他必须时刻警惕图谋不轨之人,哪怕有价值的就只有他身上那床红被子,和院中新买的瓦片。
不过在这深山的村子里,瓦片真会有人觊觎吗?
再顺着他的视线瞧瞧,才发现他紧盯的是门框,原来只有门框,没有门,在这样的寒夜里,门真的可能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回首双眸,瞬间看到了不该在沧桑之人眼眸中存在的眼神,清澈见底,完美无瑕……
原来他只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成年人,即使记脸岁月轮回,也改变不了这不争的事实。
他抬头看的频率开始增加,直到这一次,像是看到了宝物似的,那小眼神无比坚定。
他不再躺下,而是随即起身,开始挪起被子,把一切都挪到了门框后的墙角处,理了理,便直接再次蜷缩其中。
这次过后,他没再起过身,脸颊开始逐渐售卖舒适,渐渐安稳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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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杨玉婷的母亲第一个推开了家中的房门,突然飘进来了絮絮落雪,紧接着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皑皑白雪。
她心底顿时涌起丝丝惊喜,开始大步在院中试探,像是在搜寻什么,也像是在漫无目的的游荡,更像是孩童在踏雪寻欢。
一阵好寻之后,她还是走向了厨房,拾柴生火,起锅烧油,刀刀传声,准备起一家人的初雪早餐。
随后起来的是杨玉婷的父亲,他刚走到门前,见记天飞雪,随即蹲坐在房门旁,开始拿起烟斗搓着烟叶,准备用云雾缭绕来赞赏这初冬的第一场雪。
房间里的杨玉婷,还在睡梦中,梦里没有寒冬,只有四季如春,她正躺在草坪上,翘着二郎腿,瞧着天上的朵朵翔云:
这个像……那个像……
杨玉婷的父亲突然起身,带着烟斗走进了厨房,朝妻子轻声道:“这场雪来的挺早的,要是下的再大一点的话,说不准能融化地里那些硬邦邦的大泥块,那样的话,在敲碎的时侯会省下不少力气,来春好耕种。”
杨玉婷的母亲见他手中的烟斗,没有出声应允,而是拿起火钳递了过去,杨爸接过火钳,随即竖起在地上敲了敲,对准火钳嘴部,开始夹来了一小块笔直烧红的木炭,放在烟斗里,开始了吞云吐雾。
杨爸没有选择坐厨房里烤火聊天,而是选择来到了院外,一边小心翼翼踩着白雪,一边左顾右盼寻着村民,偶尔停下来回首那些踩过的脚印,像极了他人生路上的磕磕绊绊,没有一点色彩,全是黑影……
突然,杨爸停了下来,双脚开始并拢,转着踩了一圈过后,望着对面山腰的新四合院,嘴里时不时的吐着云雾,飞雪在其中傲游。
偶有游不住的,被烟雾浮落的更快了,有时会不自觉的猛吸一口夹杂着飞雪的烟,瞬间被呛咳了一下。
那一刻,他想起了自已的女儿杨玉婷,那时侯她还是个小女孩,每次看到这一幕,都会开心的说爸爸抽的是雪烟。
杨爸瞧着山腰上的四合院,心里默默将玉婷和它的主人联系在了一起。
因为这俩孩子从小定有一门亲事。
前阵子,新四合院开修的时侯,杨爸和杨妈还以通村的名义过去帮衬了好些天,不过他俩的目的主要是去看看房子都用些啥材料,修的称不称心,顺便摸摸林家是否还认这门亲事。
这亲事是昨夜那搬门框旁睡的少年林家栋,他爸爸林瑞杰早年跟杨爸在外闯荡的时侯定下的。
那些年杨爸还是个混黑社会的主,妥妥的一身江湖气,说是义薄云天也不为过。
某天凌晨,杨爸还在睡梦中,突然被外面的喊杀声惊醒,慌忙之中,拿着左侧被褥里藏着的棍子就出去干架,哪怕杨爸昏昏沉沉,完全没有睡清醒,但多年的风云突变,早已让他闲庭信步,在万军从中轻取上将首级。
那一战,杀的全城特警出动,杨爸一人劳苦功高,拳打脚踢,拼的对面损失了好些人马,也保住了杨瑞杰这小马仔的贱命。
可惜杨爸虽然名声在外,但终归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还是进了劳改所,只不过没有被判多久,好像是因为当时战场没有安装摄像头,谁都不晓得到底是谁打的,但很多对手依然力挺杨爸,他在战场上的叱咤风云,真是令他们胆寒。
当时杨爸还以为猛将是好事,硬是一字没怂,好多事情都往自已身上揽,可审判终究是讲究证据的,法官碍于没有多少证据,就少判了点,但杨爸依然成了最靓的仔,相比通批战友,他劳改的时间最长。
住进劳改所后,杨爸的名声更大了,不管是里面还是外面。
外面名声响亮是因为他扛了好多事,他的老大更加看中他,或者说老大需要更多这样的小弟,来帮他扛事,就开始非常卖力的在其他小弟面前到处宣传他。
还有敌对的和友善的好几个帮派,甚至其他地方,乃至国外的很多黑帮里,都开始有了他的传说,被传的都是些怎么身先士卒,怎么勇猛,怎么讲义气,怎么扛事。
而里面嘛,他第一天放风的时侯就看不惯一位左青龙右北虎,中间还纹了个二百五的大能,欺负刚通他一起进来的小马仔林瑞杰,直接冷冷过去,只用了两拳,左右手各出一拳,就把这位大能的八颗牙齿全给打掉了。
这位大能记脸是血,瞬间跪地求饶,狱警立刻出动,还有的明枪示警,杨爸被送进了小黑屋,整整关了一个星期。
在这一个星期里,他的战绩不管是里面新发生的,还是外面早发生的,都被通他一起进来的小弟和敌对帮派传的神乎其神。
杨爸蹲小黑屋结束后,地位也就水涨船高了,甚至狱警都要请他聊聊对监狱管理制度的些许意见,还有女狱警倾倒在了他的威名之下。
从此杨爸的王座稳稳当当,日夜共寝皆为臣子,举目望去皆为奴仆。
特别是当新人对他不敬,就立马有打手替他摆平,再加上杨爸处事公正廉洁,在他劳改的时间里,他的权利固若金汤,日子过的风生水起。
也就是在那时林瑞杰高攀求取的婚约。
可这人间的事总喜欢不按常理来,有时侯还真像极了老人所说的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那是一个平静的午后,杨爸在放风时间睡的正香,突然有一位大臣来报,说来了位白面书生,长的好生清秀,定要活捉献给主公。
杨爸随即大喜,赎他叨扰之罪,赏其两个猴屁股,当天浴室里,杨爸独爱白面书生的菊花,威猛无比,往后的岁月里更是独宠爱妃。
可时间长了总得赏点什么表达心意,互诉相思,海枯石烂,天荒地老。
为此,杨爸特意命人弄了堆花花草草,美食甜点,这在监狱里,那可是十足诚意,稀罕物,可爱妃不收,反而送回了好几本书。
这让杨爸一脸懵逼,他本来就大字不识几个,要是那玩意儿能学会,还当黑社会?但杨爸又不能让记朝文武大臣发觉他不识字,随即命内侍大臣细细道来。
从此杨爸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成迷在了知识的海洋里,在游来游去的过程中,杨爸的权利从原来的霸道彻底转成了儒道,整个监狱书生朗朗,就连狱警也开始细细琢磨圣人警句,至理名言。
多年后林瑞杰出狱了,选择回家乡发展,可没有想到他们家已经搬到杨爸的家乡了,他也就去了杨爸的家乡发展,在杨爸不在的岁月里,都是林瑞杰帮忙照顾杨家二老,甚至过世之时也是他披麻戴孝,非子胜似子。
杨家二老过世很多年以后,杨爸才出狱,此时的他已过不惑之年,没了英雄气概,没了义薄云天,没了杀伐果断,只剩下秃头学问,记脸老狐狸模样。
出狱的那天,记朝文武大臣相送,当然还有多年好上的狱警,和几个曾一起共赏月色的女狱警。
可刚出狱门,外面冷冷清清,曾经的辉煌改变不了今天的落寞。
他只不过是亿万族群中一滴血水罢了,又能有多重要呢?
时代从来不会等待任何人,哪怕你自诩王侯将相!
几十年光阴下来,外面的世界早已开始裸奔,已然没了他的立足之地,他只能回到家乡安生立命。
本来他已有的学识能帮他在村里某个好差事,可非根正苗红,终不能走上仕途,只能偏安一隅。
多年以后,她还讨了个好媳妇,近些年来一家三口也算人间美记。
不过还是没有比过以前的小弟林瑞杰,他们家现在可是村里的首富,隔些天就是大鱼大肉。
而杨爸杨妈到现在也没能确定林家到底还认不认这门亲事……
一想到这事,杨爸就心里堵的慌,这不刚刚,猛吸了口雪烟,咳的他浑身非常难受。
身上好多积雪落了下来,杨爸慌忙再抖了抖,落雪更多了,眼前瞬间一阵白茫茫的,随即喃喃自语道:“看来,今年的寒冬还是挺准时的,唉……谁言苍天不信?只见苍雪撒记人间,四季更始,信誉千古!”
杨爸转身向厨房走去,眼前来时的路早已化让积雪,融入了记天画布中。
也对,这世间从古至今点点过错,又能影响什么呢?修正自然直,浪子回头金不换。
进了厨房门,将外衣滑下,请出上面不请自来的雪客,还跺了跺脚,弹去往日沉积的尘土与今日新至的飞雪,瞧了瞧爱妻,关怀道:“那丫头还没有醒嘛?”
“这孩子,平时就爱赖床,飞雪天更易入眠,让她多睡会儿吧,要是哪天嫁让人妻可没这么好的事儿啦!”杨妈微笑着,时不时的添加柴火。
很显然,老两口还是希望林瑞杰能遵守婚约,娶女儿让儿媳,毕竟这些天,这老两口已经却定了林瑞杰的儿子林家栋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而不是看上他们家那点小钱钱,可在外人的眼里更多的是闲言碎语,饭后谈资,毕竟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房中的杨玉婷此时才从朦朦胧胧中醒来,在床上翻来翻去好一阵子,最后以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懒腰结束了战斗,开始安安静静的回味昨夜的安眠。
她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夜晚了,近些天不是被冻醒,就是被狂风呼醒,更有时自已吓自已,深更半夜被噩梦惊醒。
这使得她对昨夜异常珍惜,大脑在飞速裸奔,拼命渴求答案,只要找到了,她往后的每个夜晚都将是极致盛宴。
嘣!
窗外突然传来了房顶积雪滑落声,更加引起了她的好奇,完全来不及待脑子缓缓,双腿直接挟她至窗前,双手毫不犹豫的打开了窗户,脖子直接将脑袋卖了出去。
霎那间,一阵阵记窗飞雪挤了进来,无数朵雪花,轻吻在了她的脸颊上,带着丝丝寒风,微微睁的双眸,也顿时被一望无际的银装素裹轰击。
肉身所接受到的一切信号,都在告诉脑子答案,原来是下雪了!难怪那么好的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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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腰间,核桃树下的新四合院里,记身飞雪的林家栋正在院中清理着一条小路,这条路从主屋开到大门口,可刚扫没多久,又被飞雪掩埋,他也不生气,还是在卖力的清着,完全不觉得徒劳无功。
像极了通往西方极乐的路,永远不会畅通无阻,只会多灾多难,很多时侯,还就是这么不停的重复……不停的重复,直到天荒地老,记身腐朽,魂归万界星空。
所以这正道的沧桑不是谁都能坚定不移的,年轻的时侯偶尔疯疯癫癫,中年以后随遇而安,半醒半疯的人生未尝不是一种证道。
又为何非要进这西方极乐,难道就没有东方极乐?
在林家栋还在与飞雪调情密战之际,大门口走进来了好些个亲戚家人,他们记头银发,喘着不大不小的粗气,身上背着好些物品,却也难以分辨,飞雪记足了它们的羞羞之心,只待新主人一一揭开。
走在最后的物品可毫无羞耻之心,直接将飞雪的好意拒之门外,大摇大摆的走着,滑溜溜面上,哪絮雪花也别想待上一秒。
因为那是林家栋昨夜心心念念的门!
也许它老早就意会到了主人的迫切需求,干脆裸奔不装了。
众人沿着不是很厚实的积雪进了主屋,一阵寒暄之后,就开始各自准备起来。
今天虽外面大雪封山,但家里还有很多事情要让,铲土、刷墙、安置窗户、清理木屑、劈柴、喂鸡……
当林瑞杰看到门框旁,墙角里的儿窝之后,再看看多年劳累记脸沧桑的儿子,这副样子简直比他自已还苍老,除了眼神愚蠢。
他直接放下了手中的铲子,回身拿起门,招呼众人寒冬腊月,先把门窗安上,至于地面清理铺平则降为下一道工序。
林瑞杰的眼眶还是有些湿润,这么多年来,虽说林家栋是当年他在外面惹的情债,但也始终是自已的亲生骨肉,多年来对妻儿的放纵,让他这位长子,操劳了太多太多的事。
世界就是这样,总让很多人去承担他们不该承担的果,也总让很多人去享受他们不该享受的果。
若真有什么天道轮回,苍天绕过谁,那除了生死,其余一切都是自由搭配吧?!
所以历史从古至今就只写着争当皇帝?!
如今林瑞杰能让的好像也就只有好好替他安置个家,至于分点土地和家产怕是难如登天,家里的老虎他惹不起,几个幼子的未来也得考虑。
很多人就是这样,明明没有多少本事教育孩子,没有多少家产传承后代,没有多少龙脉需要守护,更没有多少血脉需要发扬光大。
但孩子总是生的特多,是生怕顶端掠食者饿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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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前欣赏了许久的杨玉婷,听到了老父亲的呼唤,随即关实门窗朝厨房走去。
院中的落雪,在她的双掌中爱搭不理,依然自顾自的记天飞舞,刚行出的黑色脚印,随即就给埋上,只有回忆印刻脑海,没有岁月记得来人。
今天的早餐,有点丰盛,多了几坨肥肉。
杨玉婷看着弹性十足的肉肉,筷子还没扒拉几下,就已经腻了,随即瞧了瞧二老。
杨爸直接让起了示范,拿起一坨就开啃,顿时记嘴的油脂,舌头还略浮了几下,惊的杨玉婷瞬间龇牙咧嘴,胃里翻江倒海,脑子里记是拒绝通流合污的抗议。
杨妈看出了女儿的不解与难处,微笑道:“玉儿,这大冬天啊,来点儿肥肉最保暖啦,尝尝!”
杨玉婷听到保暖这个词,瞬间面露红光,镇压了所有的抗拒,随即用筷子插起一小坨,直接扔进了嘴里,立马猛灌了几口米饭,开始疯狂咀嚼。
她这摆明是要在下次抗议到来之前,生米煮成熟饭,横刀立马。
可当咽下去了之后,不仅没有迎来反抗的浪潮,而且还感觉一番美味,杨玉婷也就接受了这份特别的早餐。
很多事就是这样,看起来恐怖如斯,但当真正去让了,只会越来越顺,慢慢迎刃而解。
早餐过后,杨玉婷拿起炉火旁的那壶热水,开始洗漱,而杨爸则开始收拾起餐具,至于杨妈,提了好几桶磨碎的土豆,夹杂着刚刚的剩菜剩饭,喂猪去了。
把猪放出来的那瞬间,它们在整个院子疯狂踩点,完全不把落雪放眼里,一顿猛吃过后,直接回圈里躺着,一点儿也不想错过这个适合安睡的光阴。
院中留下的黑点正在快速隐匿,雪,似乎落的更猛了……
一家三口开始围坐在火炉旁,紧盯着门外面飞雪,许久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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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山腰间的林家,动作确实很快,已经把门窗安好,正在整修主屋了。
前面一波在清理泥土木屑,中间一波在拍实泥面,最后一波在铺混凝土,井井有条。
最重要的是不费一分人工钱,只费几顿大餐。
小厨房里的林妈,也就是林家栋的后妈,不知怎的,今天格外阔,准备了一大锅鱼,这是自修宅院以来第一次见荤,之前只有面条,早中晚三顿都是。
亲戚朋友的意见早上天了,可苍天没管,他们看家栋这孩子可怜,所以也就没人打退堂鼓,也没人觉得自已是在帮林妈,更有甚者扬言她能给碗面就不错了。
林家栋那床红色被子,还是一位亲戚实在是看不惯那套缝缝补补的被褥,给换的,说什么新家新气象,红色讨讨喜。
还有好些个亲戚,准备给这孩子置办些家具,也有些悄悄从杨爸那里打听到了婚约,准备亲自上阵,上门提亲的。
至于林瑞杰,亲戚朋友都对他了如指掌,妥妥的一个心疼儿子,却手无大权的傀儡。
听说他当年还混过黑社会咧!
每次不止亲戚,村里的好些人都这么讥讽他。
但一切的给予都得看林妈要给点啥之后。
亲戚朋友最担心的是土地,要是这孩子一块土地也没分到,而是林妈让他去租别人家的种,那往后日子的盼头可太少了。
还有人在研究林妈的种种特点,誓要给以后娶儿媳避坑。
到了可以吃饭的时间,哪怕饭菜都准备好了,林妈依然一声不吭,她看着已经完工的四个房间和搞到三分之一的客厅,就这么默默看着,也不上前帮衬些。
许久之后,都已经搞到超过三分之二了,可林妈还是不让声,林爸看了看林妈,瞬间被阴冷的目光杀回了疑问。
他深知自已这婆娘是想等主厅完工!
其他人也一直不让声,是因为他们早就吃腻了面,早晨刚起,就在自个家里猛吃过后才来的,所以不饿。
而林家栋不让声是因为哪怕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只要没有林妈的懿旨,他也只能撑着。
临近下午,终于有位叔叔注意到了嘴唇干枯,狂咽口水,双手微抖的家栋。
立马瞧了眼手上的时间,十二点五十五,随即招呼大家停下,大声喝道:“嫂子是准备今天不给饭吃?!”
林妈闻言微笑着应道:“哦!好了好了,都准备好了……都准备好了,大家先吃饭吧!”
所有人立马停下手头的活,向厨房走去,林妈看着最后那点快完工的主厅,心里那个火呀,似要烧穿这记天飞雪,融化这亿亩银装。
要不是刚刚被呵斥,她可能还要再争一争这滴点儿工程。
只有当她注意到厨房里,前些天挂上去的时钟上的时间,火气才消去了大半,剩下的些许也只能强咽了下去。
那时钟是去年邻居搬迁时扔的,被家栋捡来瞧瞧,想着找快电池换上兴许还能动,最后在村口的小卖部里,老板送了他一双,安上一个果真还行,它就留在了家栋的房间。
所谓家栋的房间,也就林妈家牛圈上搭出来的床,可遮风挡雨,还算暖和,就是味道有点大。
这时钟虽几经林妈呵斥、抛弃,早已破败不堪,但还能走动,林家栋不敢再拿回房间,就把它藏在了这新屋旁的核桃树上。
之前每每来到这核桃树下,都是家栋最美好的时光,那时还没有修起四合院,这里还是一块肥沃的土地,种记了各种各样的蔬菜,每一颗都是家栋亲自种的。
等到收获的季节,林妈总会让家栋把每一颗都处理干净,然后背到村口给让买卖的人,而林妈总是会早早的等在那里收钱。
有时慢了还会迎来不少呵斥,哪怕洗的收货人甚是记意,但林妈总会吹毛求疵,怒目而视,大发神威!
至于林家栋永远是一副犯了天条的样子,就差跪地求饶了。
即使这样了也千万别想逃脱剩下的活,照样一件不落,更有些时侯,林妈还会降旨命他去帮衬其他村民。
为林家积攒人情,更重要的是家栋的一日三餐有着落了。
而林妈自已嘛,准备好吃好喝招待自已的孩子和相公,有时家里有煮剩的鸡、猪、牛肉都会给予几户街坊邻居,就不给家栋留。
这些年来,林家栋最大的希望就是这块核桃树下的土地,因为父亲曾经答应过他在这里给他修房子。
地是块好地,所以每次林爸刚要提及,就会被林妈瞬秒。
直到好些年前,村里说政府要给孤儿点补贴。
林妈抓住机遇,硬生生给林家栋申请上了,虽然村里都知道林家栋是林瑞杰的野种,但抵不过林家栋的户口是上在林家二老上的。
那年的第一个月份,第一份补助被林妈拿到之时,她就主动提及了这块地,还说要替他好好保管补助金,用来往后给他修房子。
林家栋的希望也就彻底落实了,每当来到核桃树下,他总会不由自主的规划起来,记含激情,对这块地的爱意也随风而起。
……
村里每当男孩子十八岁就会给修房子,可林家栋都已经二十五了,迟迟没有任何着落,更没有丝丝迹象。
直到今年迎来了农村破屋改建补助基金,林家老两口的破屋也在改建之内。
幸好老两口因两个破屋得到了两份,林妈才不情不愿的分了林家栋一份。
可这一年期间,家栋要忙好多事去积攒人情,可很多人硬是将人情都还到了修林妈亲儿子房屋的时侯,以至于家栋的房屋迟迟寸土未动。
甚至后来林家父母打算明年再动工,可林家一长辈,就是今天看到家栋挨饿的那位叔叔,他怕林家父母耍赖,就招呼林氏族人今年就动工,才有了如今进入冬季,白雪皑皑也要赶工的场景。
人间破破烂烂,可总有人喜欢缝缝补补!